第16章 最后一次捂住了她的耳朵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没法过就离婚啊!”
“呵,离,孩子也不用你来带了,我自己养!反正你也嫌她们累赘。”
“凭什么孩子要给你?这是我生的!”
“你不是嫌她们拖累你?现在我们离婚,孩子交给我来带,你不就自由了?想怎么玩怎么玩。”
“那她们也是我怀胎九月生下来的亲骨肉!我又不是冷血动物,怎么可能真把她们丢掉?”
“那你想怎么办?”
“一人一个!我要带大的走!”
“随你,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离婚!”
余喆抱着余矛的动作越发紧了,捂着她耳朵的手也不自觉地往下压了压。
“应该没听到吧……”余喆喃喃着。
她八岁了,能听得懂话。
妈妈嫌弃她和妹妹是个累赘,爸爸每天出去工作很辛苦,但是赚来的钱还是不够她们花。
她们花的钱太多了吗?让爸爸妈妈心烦了吗?
爸爸妈妈要离婚。
余喆不知道离婚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依刚刚两人说的话来看,她大致能猜到,应该就是不住在一起了吧?
她其实挺聪明的,她什么都懂。但她要装作什么都不懂,这样才能留住一个完整的家,这样才能留住妹妹天真的笑脸。
第二天,爸爸妈妈果真说要分开了。可他们自己分开不满,还要把余矛和余喆这两姐妹也给分开。
余喆和余矛躲在房间里,两人依偎在一起,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们。
“姐姐……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余矛仰起头看着余喆。
余喆也低头看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映在她的眸中,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余矛太天真了,她太笨了。没有自己在身边,她会被欺负的。
“姐姐?”
余喆回过神来,她朝着余矛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暂时的,妈妈是要带我出去挣钱,挣到钱了,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呀。”
“挣钱?可是为什么不带我?”余矛问道。
余喆:“……因为,因为不能让爸爸一个人,他会很孤单的。爸爸不像我们,有个人能互相照顾,妈妈走了以后,如果你再离开,那他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你也很讨厌一个人的感觉对不对?”
余矛点了点头,说:“嗯……我讨厌一个人。”
她讨厌一个人,余喆同样讨厌。
但世界又不是围绕着她们转的,事情也不可能按照她们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下去。
她们是两只被绑在一起随波逐流的小舟,可现在绳子要断了,她们会随着水浪被带到不同的地方,彻底成为一条孤舟。
余矛和余喆分开的第十年,余矛终于再次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姐姐。
可这次的重逢,不是她想要的。
余矛刚步入高一,她从小成绩优异,虽说爸爸挣到的钱不多,但也没少她吃少她穿。
那时的她,仍旧在幻想着要找到姐姐,想要看见姐姐光鲜亮丽地来找自己,然后接她和爸爸回家。
十年之载,眨眼间就过去了。可当她满怀希望地进入新学校,步入新生活,甚至在这里听到了有关姐姐的消息的时候,只一句话,便将她彻底压垮。
她十年的期待,仿佛都化为了虚无。
希望,成了缥缈的影子。
余矛长得很漂亮,她很完美地遗传了爸爸妈妈的基因,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这是她的幸运,同样也是她的不幸。
这个社会对丑陋的人的恶意很大,但对漂亮的人,那恶意同样只增不减。
因为长相过于漂亮妩媚,余矛从小学到初中都没交到过朋友,没有人想作衬托鲜花的绿叶。
现在步入高中,也同样被班里的人排挤。她整天游走在班级边缘,像是站在了一座被隔绝的孤岛。
余矛原本以为这没什么的,不过就是没有朋友而已,之前那九年她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三年吗?可她发现痛苦远远不只是这样。
高中,她噩梦的开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班级里的同学都开始若有若无地欺负起了余矛。
起初他们还只是撞掉她的书,在她走路时故意伸脚绊一绊,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发现了余矛是个软性子,根本不懂反抗,于是,他们便变本加厉了起来。
班级里的一个以名为赵思雅的女生为中心的小团体做的是最过分的。
她们总是故意撕掉余矛的作业本,往她的抽屉里扔虫子。
“啊!”
余矛被那只虫子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周围没有人上去扶,所有人都在看戏,他们发出戏谑的笑声,不断嘲笑着余矛。
“叫的这么好听,那种事情做的肯定不少吧?”班里的一个男生边笑边说。
“我没有!”
起初余矛还会反驳几句,但随着他们越来越过分的手段,她也自知这些话语没有什么用,便也慢慢沉寂了下来。在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也一声不响。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之久,这一个月,余矛却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长,她无数次想死的心,都被爸爸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和姐姐那张温柔明朗的笑容给摁了下去。
不行啊……
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找到姐姐。
一个月后,班级里的人欺负余矛的动作终于小了下去,因为有更好玩的事情吸引走了他们的注意。
而那个更好玩的事情,就出自她余矛的姐姐,余喆身上。
余喆当初跟着母亲走了,她和余矛,走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
原来,余喆并不是余母和余父的孩子。她是在八年前,余母和别人偷情生下来的野种。那时的余父还是个公司的大老板,余母整日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嫁入豪门,于是她便靠着余喆去骗婚。
余父也是个傻子,居然就这么信了。
两年后,余母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她和余父又生下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就是余矛,她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
余母在生下余矛后好景不长,余父的公司很快破产了,这让余母感到崩溃,她费尽心思嫁给余父,忍着痛生了两个孩子,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余父为了还债,将房子车子都抵押了出去,还在他留的后手够多,还完债后还剩下了二十万块钱。虽说不是很多,但也够维持他们一段日子的生活了。
那时的余母本想和余父离婚的,但余父哭着求着她,她也是糊涂,一时心软竟就答应了下来。
后来,余父去找了一个工作,重新从底层做起。而余母娇生惯养惯了,一点社会经验没有,她便只能待在家里带带孩子。
他们变穷了,余母的心却没穷,她从来不克制自己的购买欲,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余父每月发下来的那几千块钱工资再搭上那剩余的二十万,还不够她一个人花的,更别提两个孩子了。
他们越过越穷,越过越穷,余父也忍受不了,开始和余母商讨了起来。可每次一提到钱,余母就会说:“为什么不让我花?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不是,只是说你这样没有分寸地花钱,我们的家底迟早会被掏空的。你至少要为孩子想一想吧?”余父柔声细语地劝着。
“买东西是我的自由,我想买什么买什么。你给我的钱那就是我的,它的支配权在我!你这么舍不得给我花钱,是不是不爱我了?我告诉你,当初可是你求着我不肯离婚的,现在你就要担起丈夫的责任!”
“你!唉……”
余母总是以这套说辞来反驳余父,两人的谈话总这么不了了之。
终于有一天,余父再也受不了了,他下定决心要跟余母分手。
也就是那天,他们大吵了一架。
余喆最后一次捂住了余矛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