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18
志文、永红和柳石乡拾棉花的民工,踏上了西去的列车,永红跟随志文一起,被安排在了卧铺车厢。
永红象出了笼的小鸟,在车厢里东看看,西看看,欢快的笑着,十分的开心。志文很是怜惜,也很是发愁,因为他太了解永红了,顾家顾的很,平时不怕劳累,省吃俭用的,出来游玩花钱,可不是她的作为。这次出来,她要是食了言,留在那里拾棉花,那可就把他坑死了。临来的时候,唐亮一再交待,让他把永红带回来,而他的母亲说的更绝情,不把永红给她带回来,让他也不要回来了。看着永红欢快的笑脸,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列车在崇山峻岭中穿梭,到达秦岭,永红才安静下来,志文向她讲述了秦岭的地理风貌。
秦岭是中国地理上最重要的南北分界线,被尊称为华厦文明的龙脉。它是横贯中国中部,东西走向的山脉。冬天,阻挡寒潮进入南方地区,夏天,阻挡湿润海风进入北方地区。是南北方地理、气候、资源差异的分割线。
永红听的似懂非懂,她安静的睡着了。
列车轰鸣着一路向西。
永红把熟睡的志文叫醒了。
志文睁开惺忪的眼,慵懒的说:“永红,咋啦?”
永红望着窗外说:“都坐了两天车了,咋又把咱拉回家来了?”
志文不解的说:“这都走了几千里了,你咋知道又回家来啦?”
永红指着窗外说:“你看,也没有山了,地和咱家一样平整,地里的庄稼也和咱们那里一个样。”
志文望了望窗外,笑了,说:“这里是河西走廊,哪里是咱家呀?”
永红感到稀奇,说:“想不到这里,也有和咱那一样,一眼望不到边的平整地?”
志文给她讲解说:“这里是河西走廊,是一个西部少有的狭长平原地带。东西长约一千千米,南北最宽处近二百公里,最狭窄处只有数公里。因位于黄河以西,又形如走廊,故名河西走廊。这里自古就是咱们国家,连接东西的交通要道,也是咱们国家能源、电信、物流等战略大通道。”
永红说:“你说的我也不咋懂,我就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没有到地方,咋又把我拉回家来了呢?”
志文看着永红天真的模样,很是可爱,会心的笑了。
列车驶到玉门关,就进入了戈壁沙漠地带,原野一片荒凉。
志文触景生情说:“西出阳关无故人……”
永红不理解志文说的话,问:“啥故人?”
志文跟她解释说:“就是说,走出这里,再往前走,就没有认识的人了。”
永红看着窗外说:“还认识的人,连个狗都看不到。”
志文开导她说:“出来不就是看不同的人文地貌吗?”
永红不满的说:“啥看头,连个草、树都没有,哪有咱家好﹗”
志文不跟她争辩,摇了摇头,笑了。
永红看着窗外,感到很乏味,无趣的又睡了。
列车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沙滩上奔驰着,驶过的山不高,但山山相连,列车走了大半天,看上去,只走到了对面的那个山,还像在原地一般,相隔不是很远。
永红睡的很深沉,很香甜,她梦见了厦母慈祥的笑容,梦见了女儿露萍甜美的笑声,梦见了志文对她的恩爱,梦见了德旺舅对她一家的关爱,梦见了建斌、志卉对她的亲情,她在睡梦中笑了。同时,她又梦见了春玲的疾苦,梦见了她姪女娜娜的无助,梦见了她二哥永波,凶神恶煞一般,由于罪恶多端,被绳捆索绑的带走了,那是她二哥,亲亲的二哥,疼她爱她的二哥,她大声哭喊着,吓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志文很害怕:“永红,咋啦”
永红仍惊魂未定:“我二哥﹗”
志文不解的问:“你二哥咋啦?”
永红这才醒过来:“我做梦,掉进井里了,喊我二哥,乱想呢?”
志文这才放了心,他看着窗外:“永红,你看那山,像着了火一样。”
永红看着窗外,也感到很惊奇:“那不就是着了火吗”
志文跟她说:“那就是西游记里面说的火焰山。”
永红很困惑,问:“不是早就被孙悟空扇灭了吗?”
志文笑着跟她说:“那是传说,其实火焰山的形成,是由距今约一点七亿年前的砂粒和泥土,堆积而成的。那时气候异常炎热,堆积的砂石、泥土中的铁元素,经过高温氧化,形成了大量红色的氧化铁,后来随着地壳运动,抬升成山,兀然崛起,在沉凹的吐鲁番盆地中,构成了火红底色的火焰山山体。”
永红看着志文,惊得一愣一愣的:“你咋啥都知道?”
志文说:“不是我啥都知道,这是从书本上学来的,你光知道干活,不读书,不看报的,当然你啥都不知道啦﹗”
永红理直气壮的说:“干啥就是干啥的,我再跟你一样,坐在那里当先生,咱吃啥?喝啥?”
志文被永红说的哑口无言。
伴随着列车的一声长鸣,目的地到了。
志文在蒋科长的协助下,拾棉花的民工,很快下到了连,分到了户。
蒋科长说:“厦主任,你和永红就住在咱团部的客房,如果有啥事,咱好协商。”
志文笑着说:“一切服从蒋科长的安排。”
永红接着说:“我不住团里。”
志文不解的问:“不住在那,你住哪?”
永红说:“我去迎春姐那。”
志文心里顿时一震,有一种不祥之感。
蒋科长知道志文的难处,他跟永红说:“弟妹,走亲访友有的是时间,你和厦主任先在团里住下来,团里的小车,可随时给厦主任调用,等安顿下来,我领着你和厦主任,出去走走,看看。”
永红倔犟的说:“我才没有那个闲心呢?我来是拾棉花挣钱的。”
志文不满的说:“你来时咋说的?”
永红说:“我不那么说,你和咱娘会让我来吗?再说了,这跑一趟花我半季的粮食钱,我来玩,可就亏大了﹗”
志文和蒋科长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新疆的棉花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闻名遐迩。这里干旱少雨,阳光充足,光照时间长,土质多砂碱,很适合棉花的生长。这里生产的棉花,不仅用于纺织业,还是国防工业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原野里,满眼都是棉花的世界,一眼望不到尽头。只种有少量的农作物,仅供团里人的生活所需以及家禽牲畜所用。棉花到了採摘期,茂密的枝叶已经褪掉,成熟的花絮犹如花海,白茫茫,无边无际,象下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很是美观。
蒋科长说:“这可能是最后一年用人工採摘棉花了。”
志文不理解:“不用人工採摘,难道还有採摘棉花的机械?这棉花一朵一朵的,咋摘?”
蒋科长说:“有这机械,这是师里说的,具体啥样式,我也没有见过。”
志文感到稀奇。
“厦主任,永红要在这里拾棉花的事,我跟团里领导说了。”
“蒋科长,我这点小事,哪能惊动团里领导?”
“对于我们来说,这不是小事,这一年来,你为了我们团,又是送移民,又是帮我们招收拾棉花的民工,很是辛苦,我们团从上到下,都对你很感激﹗”
“蒋科长,你说远了,这是我份内的工作,哪谈得上感激呢?”
“厦主任,是你的工作,这说的没有错,可你的热情,你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令我们感动。团里决定,永红如果留在这里,让她代替你帮我在这里做管理工作,她的工资,按採摘棉花民工的平均收入,由团里支出。”
“蒋科长,团里的心意我领了,可就永红这个事上,我绝对不能答应。”
“厦主任,你可不要有啥想法,永红在这里协助我管理,是很有必要的,完全不存在照顾一说。”
“蒋科长,这不是钱的事,咱临来时,唐书记交待我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这次永红我必须把她带回去,不然,我没法向唐书记交待,更没法向我母亲交待,不然,回去后,我娘非杀了我不可。”
蒋科长笑了:“像老人家这样疼儿媳妇的,我可是第一次见到。”
志文详细的向蒋科长讲述了,他和永红结婚的前前后后和他这几年颠簸的人生,最后他说:“永红对我不是帮助说得了的,她是救我于水火,这些年如果没有永红,我就不知道咋过﹗”志文说着,眼湿润了。
蒋科长对志文的家事,很是感动:“厦主任,团里和我本人,能为你做点啥呢?”
志文说:“这是家事,由我来慢慢解决。”
蒋科长很为志文担心。
永红欢欢喜喜的来到迎春家,迎春喜出望外,说:“红妹,你咋来啦?”
迎春有孕已很显怀了,为了照顾迎春,永红的姑也来到了这里。
永红的姑说:“是不是随志文出来散散心,玩玩?”
永红说:“我吃饱了撑的,拿着钱上这玩,我是来拾棉花来了。”
永红的姑很疼爱永红,生气的说:“志文这是穷疯啦,让你来干这活?”
迎春说:“娘,永红跟你说着玩的,别说志文,志文他娘看她宝贝似的,哪能让她出来挣钱﹗”
永红的姑放了心:“就是,来了好,在这里住上一段,咱娘几个好好说说话。”
永红脸一沉:“我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迎春姐,你家要是不需要我,我就到别的家去。”
迎春和她娘互看了一眼,作了大难,留,这是请不来的贵客,亲情不说,这次能来新疆,要不是人家帮忙,根本来不了,如果在家,这次计划生育,迎春就在窃难逃了,这是大恩。永红能在她们家住上个十天半月的,让她们尽尽心,这是再好不过了。可她说是来拾棉花干活的,现在还不得志文的话,如果她是说了假话出来的,志文还好说,她家那个母老虎娘,用不了几天,非找到这里兴师问罪不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门亲戚从此就断了。不留,永红自打小她们也都疼爱惯了,再说人家的大恩还没有报,千里迢迢的来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这还是人吗?俩人一时不知咋办好了。
永红来到的第二天,就背着装棉花的大袋子,随她姑进了棉田,开始了她拾棉花的打工生活。
迎春特意找到志文说:“咋办?”
志文无奈的说:“她那个犟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能咋着她?”
迎春为难的说:“我哪好意思让她给我家干活呢?”
志文说:“她在家跟我娘说是来玩的,我娘很乐意,可来到这她不走了,我也着急的很。来时我娘说了,不把她带回去,就不让我回家了。”
迎春很同情志文,她安慰志文说:“我劝劝她。”
志文很感激:“那最好。”
一连几天,志文一有空闲就去迎春家,苦口婆心的劝说永红,可永红就是一毛不拔,打死也不回去,志文很伤脑筋。
蒋科长很不放心:“厦主任,你不是说准备回去,跟永红说妥了吗?”
志文面露难色:“她脾气犟的很,认准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蒋科长关心的说:“那你咋办?”
志文叹了口气:“明天我再劝劝她,乡里还有一大堆事呢,不行,我就走,我又不能捆着她回去,随她了。”
蒋科长看着志文,想说啥,没有说出口。
採摘棉花,看似是轻松的活,其实辛苦的很。新疆的棉花,种植密度大,棉株很稠,很矮,只有齐腰深。站着採摘,低头弯腰的,时间长了,头疼腰酸,让人受不了。蹲下採摘,时间久了,腿又受不了,最好的方式是双膝跪地,拖着装棉花的棉袋,爬着前行,虽然姿态不雅,可省力方便。
永红就是这个姿势拾的棉花,志文在地头看她看了很久。
永红也知道志文站在那里,故意对他不理不睬。
志文对永红气归气,可看到她拾棉花的艰难相,实在于心不忍。患难夫妻见真情,他想,永红这些年来,为他,为他那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了,自己当时是啥样,一副穷酸样,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穷困潦倒,被人看不起。现在想想,也该被人看不起,啥也不会干,啥也不能干,还一副傲慢样,觉得自己多读了几年书,就高高在上,自以为了不起。可过日子,书本不能当饭吃,除非你现如今考上一个好一些的学校,或者象很远以前,你考个举人、进士、状元之类的,别人才看得起你,不然你满腹经纶,可就一文不值了。可自己不识时务,对春玲存在种种幻想,不考虑现实社会的残酷性,一味的等呀,爱呀,现在想想是多么的可笑,如果不是永红伸手相助,就凭自己这个能力,就凭自己这个高傲的性格,自己将会过得何等的悲惨。
志文想着永红,念着永红,看着永红在这里受苦受累,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由落泪,到小声哽咽,再到蹲在地上伤心的大哭了起来。
永红拾着棉花,志文站在地头,她虽然装作没有看见,可她也不时关注着,她不由自主的回头观望志文,发现人不见了,看看四处,没有一个人走动,她感到稀奇,由稀奇感到不安,这一个大活人咋就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她有点害怕,棉花也不拾了,忙向志文站在的地头跑去,发现志文正蹲在那里痛哭,她十分惊诧:“志文,咋啦?”
志文忘记了一切,只有悲痛,伤心。
永红很害怕:“志文,到底咋着啦?”
志文呜呜咽咽的说:“我看到你在这里吃苦受累,心里难受。”
永红说:“咱来这里拾棉花的不都是这样吗?”
志文流着泪说:“别的人我管不了,可我就是不能看你受这罪﹗”
一个大男人的哭,还哭的那样悲壮,实在让她震动,并且还是她心爱的人,这让永红泪流不止。她情不自禁的抱住志文,也放声大哭了起来。
俩人哭了一会,相互看了看,笑了,
永红不好意思的说:“咱这是玩的哪一出呀?让人家看着笑话。”
志文不遮不掩的说:“我就是舍不了你,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去。”
永红很是感动:“春玲姐说你是头闷驴,一点都不假,你不愿我在这里,咋不早说呀?”
志文说:“我不是天天和你说吗?”
永红不满的说:“你天天说的是咱娘,唐书记,你咋没有说你也想让我回去呢?”
志文说:“那不都是一样吗?”
永红笑了:“你就是个呆子,那能一样吗?”
志文挠了挠头:“咋就不一样了?”
永红笑的前仰后合:“待到家了,爱就不知道咋表达,你现在说个真心话,是让我在这里呢,还是让我随你回去?”
志文很茫然:“都跟你说几天了,你咋还不明白呢?”
永红装作生气的说:“我就是不明白,你说的是咱娘,唐书记让我回去﹗”
志文说:“那不都是一样吗?”
永红倔犟的说:“就是不一样?”
志文说:“好,好,我舍不了你,让你跟我一起回去,你还让我说啥?我都说。”
永红感到很幸福,甜蜜的笑了。
志文和团里领导话别后,就要返程了。
蒋科长恋恋不舍的说:“厦主任,回去的行程你咋安排的?”
志文说:“我们乡在石河子有个建筑队,我想顺路到那里看看。蒋科长,说直白了,我是想领着永红顺路到各地,多走走,多看看,永红为了我,这些年太苦,太累了,我不知道如何报答她,在不违犯原则的情况下,让她美好的享受生活。”
“厦主任,这是应该的,你我,不论任何人,都是个人,是人都要有人的良知,知恩回报,那是天理,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对你很理解,很支持,并且很感动。”
“谢谢蒋科长了﹗”
“厦主任,我尊重你的意见,团里小车已给你准备好了,把你送过去。。”
“我和永红搭乘班车,还是挺方便的。”
“这里离石河子也就一百多公里,开车过去,也挺方便的,咱就此话别,我就不送你了。”
“那就谢谢蒋科长了。”
蒋科长笑了,说:“咱就互谢吧﹗”
志文和永红告别了蒋科长,踏上了回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