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偷窥狂
“抱……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说错话了……”
宋纯腿脚都在发抖,不过她这次没有下跪求饶——她倒是想跪,但庞大的威压就像琥珀一样将她牢牢封印,完全动弹不得。
造化两指比着剑锋,缓缓戳向她的眉心,黑白的眸子里丝丝虹彩交替亮起,明灭闪动,斑斓得宛若流星暴雨。
漆黑的剑尖在瞳孔上不断放大,十分想哭的宋纯顿时紧闭双眼,不敢再看。
按理来说死过这么多次,她不应该害怕。可是她隐隐感觉到,这次死恐怕会异常得痛苦。一个吃花生米吃到饱的人不代表他就能接受绞肉机的摧残。
就在宋纯感觉自己眉心要像二郎神一样裂开时,狂风怒云骤然停息,地面的裂缝合拢,天空中的明月依然温和放光。一切转变得如此突然,仿佛破坏神起床伸了个懒腰后又继续躺下打盹,并且因为怕冷还用被子蒙住了头。
“嗯?”
宋纯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见造化曲着两指点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两下。
“要接受试炼的,是一个每天得过且过、浪掷天赋、幻想世间永远安乐太平的软弱之辈。”
“可你已经不是她了。”
造化放下手指,转身回到最初他盘坐的地方,了然无趣地摆了摆,那扇宋纯公寓的门扉重新出现。
“我可以走了吗?”宋纯谨慎地确认道。
造化没有说话,微微颔首。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宋纯转动把手,打开军绿色的防盗门,正要一脚迈出,突然背后又传来了声音。
“喂。”
“怎么了?”宋纯就像军训中被教官喊到一样立刻转身回头。
戴着太极面具的仙人盘膝坐在空中,歪着身子一手托腮,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你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额……”宋纯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她点了点头走出了门。
片刻之后即将要关上的门又重新打开,宋纯去而复返,她将那把不经意间带出来的宝剑小心放在地上,不好意思地说道:
“差点忘了,这个还给你。”
这次门真正地被关上了,门在瞬息之后便黯淡消失,竹林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那扇突兀的门。只剩下造化独自一人,半阖着他双神异的眼瞳,望着地上被未来主人遗弃的宝剑须鲸久久不语。
……
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楼道,暖黄的灯光是如此的温馨,受潮脱落的墙皮也仿佛带着温度,令人安心。
又要开门了。
宋纯心下有些忐忑,她掏出钥匙又塞回到口袋里,双手合十,对着大门认真地拜了几拜,嘴中喃喃低语“求求了”、“放过我吧”、“不要再来了”之类的话语。
祈祷过后,女孩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做了几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勇敢地插入钥匙,转动把手。
“嘎吱~”
随着房门被打开,玄关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几双鞋子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左手边是卫生间,往前是个几十平的小房间,堪堪放下床铺和几张窄桌椅,置物架贴合在墙面上,一套一套的手办摆得琳琅满目。
宋纯脱掉鞋子往前走了两步,一下扑倒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呼气,她就这么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片刻之后,她实在憋不住气了才像甲鱼一样艰难地翻了个面,张着嘴巴大口喘息,弯弯的眼角一时间竟有些湿润。
半夜里微凉的空气顺着鼻子进入肺腔,滋润着疲惫的身心。她此刻真正感受到了,所谓的现实是真该死的美好!
……
“叮叮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宋纯伸手按掉叮叮当当直响的闹铃。
她从床上坐起,高举双手,被子滑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天要穿的衣服大到外套衬衫,小到内衣围巾全都整齐的叠放在一旁。
昨天真是做了一个好恐怖的噩梦,还好梦终究是会醒的。窗外的灰喜鹊今天的叫声也不是那么恼人了,现在听起来还有点可爱呢。
宋纯怀揣着一点小感恩,小喜悦微笑着偏头看向窗外,然后顿时看见那双一黑一白的眼瞳——带着太极面具的造化一手托腮,就盘坐在她的床边,平静地与她对视。
「对不起,我不该以为那是个梦的,真的对不起……」
宋纯可怜兮兮地捏起被子遮在胸前。
“那个……我要先穿一下衣服,你……你能先离开一下嘛?”
造化没有回应她,只是身形逐渐淡化,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宋纯的视野中。
是的,他人还在,只不过是女孩看不到了。
煞星走了,宋纯长舒一口气,掀开被子光溜溜地起身去盥洗室冲澡,昨天这一觉睡醒浑身都黏糊糊的,头发都快粘在一起了。
走到盥洗室门口,毕竟是在自己的小屋里,平常只要不是天气太冷,她一般洗澡都懒得关门的。但是今天,她隐隐有种不对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她望了望床边造化刚才坐着的位置,从被褥的褶皱上来看的,那里确实不曾有过人,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就顺手将门关上,并且反锁。
造化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女孩的一系列动作,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一直到房门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才双手撑着膝盖缓缓起身。
他走到盥洗室不透光的玻璃门前,没有受到任何阻隔,整个人就穿了进去。
风扇呼呼转动吸着湿气,花洒喷出的水淅沥沥往下流淌,一同伴随着的还有绵密的白色泡沫,顺着肌肤流到地面与水流盘旋,最终淌进排水口。
造化双臂环胸倚靠在墙壁上静静地看着宋纯冲刷身体,他的眼眸澄澈清冷,没有一点不洁的欲望,飞溅的水珠打在他的身上,直接穿透了过去,滴在墙壁上。
或许正如他自己之前所说的,他不过是一缕来自远方的思念罢了,是比幻象还要虚无缥缈的存在,除了宋纯也不会有其他人能看得见他。
滴滴答答的水滴不断落下,伴随着女孩有些愉悦地轻声哼唱,这个戴着太极面具的道人眉目低垂,思绪惆怅。
「既然存在那就存在着吧,能被看见的东西,对于能看见他的人,终究会有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