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暴露了
从龙背上爬下来的王默脸色铁青。
——活了二十六年外加异世界一个多星期、从未晕过任何交通工具的他，居然发现自己晕龙。
淦哦。魔王的身体晕龙，这会不会太扯淡了一点？
恐高加反胃双重作用，王默感觉自己颤颤巍巍宛如一位需要拄拐的老大爷，从落地的街道到白塔总不过十几步的路，试了好几次，一步都没能迈出去。
此时的基石已经化作了人形，不熟练的化形魔法让他不但剩了条又粗又长的龙尾巴，想要贴近人类的脸也不伦不类，坚硬的龙鳞龙角和刚毅的男性面孔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奇怪。
“吾王，您不进去吗？”基石看着仍在原地站着、脸色略有些奇怪的王默，很是疑惑。
“进。”虚弱地酝酿了半天才把呕吐欲望压下去的王默点点头，看向一直没仔细端详过的白色高塔——
然后在内心倒吸一口气。
这玩意、这个和他老家拆迁时一样破破烂烂四面透风的地方、这个在角落里摇摇欲坠历尽沧桑只等一个拆字的建筑，就是魔族存放书籍的屋子？
好家伙，不愧是完全不热爱知识的暴力种族。
王默严重怀疑自己身边的基石只要在旁边跺跺脚，就能让它彻底变成一摊看不出原样的废墟。
“看来最近连小百他们都没有来过。”
基石先行一步，拉开白塔的半扇门，仿佛空洞一样的入口结着一层厚厚的蛛网，而魔龙轻轻一弹指，一簇火苗便落在上面，以迅雷之势熊熊燃烧起来，蹲踞在角落中有家猫大小的彩色毒蛛逃跑不及，也被火燎到，吱吱叫着滚落到地上，不多时就化为了一小片灰烬。
见障碍已经清除，基石抬脚又踢开另外半扇，退到一边恭恭敬敬地让王默先进。
目睹了这一切许久后，王默才突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这地方，不应该严禁烟火才对吗？
算了。
这地方还能留着，已经算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王默摇摇头，迈着还有点打晃的步子走进了白塔。
这座建筑的内部如外观给人的感觉相同，是个直上直下的巨大圆柱，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空间十分宽广，也并没有分所谓的一层二层，靠墙一圈整整齐齐摆满了直通塔顶的木架，架子上则毫无分类与整理地塞着各类书籍、纸张和一些抹布一样脏兮兮的破布片，那大约就是基石曾经说过的羊皮纸。
王默随手从最靠近自己书架上拎出一本小册子，掸去上面的浮灰，封皮上写着：
《我将头骨埋在罗莎林德山》。作者：血伯爵。
推理凶杀小说？
王默一言不发地把它重新塞了回去，又抽出一本：
《被死亡爱上的女人》。作者：血伯爵。
又变悬疑苦情了？
王默看着那个作者栏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将书扔了回去，拿起了第三本：
《我要如何亲吻你的蛇发，遥不可及的意中人》。作者：血伯爵。
有完没完了这个人！
王默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书扔到了地上，顺便踩了两脚。
见魔国最伟大的君主看了两本书，脸色越发难看，基石连忙问道：“吾王，你怎么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魔国是不是只有这个叫‘血伯爵’的认字啊？”
连着看了三本都是他写的？这里是什么？血伯爵专柜吗？
“对不起，魔王大人。”基石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我不看书，也不识字。”
我就知道。
对于这样理直气壮承认自己是个文盲的部下，王默只有无言以对，他平静了会儿，又埋首乱七八糟混成一堆的书山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时从白塔的门外探入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远远地看着王默从书架上翻翻找找：
“你说，魔王大人到底在干什么呢？”
“谁知道在干什么？从我肩膀上下来！在魔王大人面前把我炸成那个样子的帐我还没找你算！小心我拧断你脖子。”
黑色面甲上裹了厚厚一层绷带的魔术师提起骑在自己肩膀上的琴丢到一边，继续用热切而期待的目光看着里面的魔王。
琴落地时踉跄了几步，急忙钻回屋内看不到的阴影处，再次探出半个脑袋：“哎呀你真小气，还是我叫魔偶给你送去治疗的呢。”
“你不炸我我还用不着庸医那里受罪。”魔术师看着又扔掉了一本书的魔王，自言自语道：“难道魔王大人喜欢知识渊博的那种类型？”
“我倒觉得魔王大人应该喜欢比自己还强的那种类型。”基石说。
“我觉得也是。”
琴点了点头，刚想认可，却发现黑龙傻乎乎的笑脸正贴在面前，当即吓得尖叫一声，而魔术师去捂她嘴巴的手慢了一拍，来自门外的异动立刻吸引了王默的注意：“是谁？”
“琴！你就不能小声一点吗？！”见偷窥败露的魔术师当即在琴的小脑袋上来了一拳。
“哇好痛！下次我要轰废了你！还有基石！你这个笨蛋！”吃了痛的黑精灵当即嘴一扁，边哭边往王默的方向奔，还大声控诉着：“魔王大人！魔王大人！他们两个欺负我！”
因为那有点像幼儿园小朋友打架的画面，王默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偷看了半天：“你们做游戏呢？”
“他打我！”琴扯着王默的外袍，继续发动眼泪攻势。
王默转过头看了一眼魔术师头盔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心说：难道你不该打吗？
“哼哼。”谁想到抱着他大腿不松手的琴却突然得意地笑了起来，飞快地将一只不知何时探进王默怀里的小手抽出来，灵活的像个已经习惯顺手牵羊的偷盗老手：“魔王大人您太松懈了！我又得手了！”
啥？
王默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黑精灵转头就往门外跑，手指上勾着一根金色的链子，而链子下面正吊着一个八面体金属块。
那个泛起虹色变彩的小东西本来毫不出奇。但门外的两个大恶魔看到时却同时脸色一沉。
本来还咯咯笑着的琴见基石与魔术师都面无表情，立刻停下了脚步。她将刚才从王默怀里摸出来的赃物拿到面前看了看，也立刻变了脸色：“这不是……人类用来联络的道具吗？魔王大人、您怎么会拿着他们的东西？”
在她那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王默感到白塔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冷峻而肃杀。
“琴。退到后面来。”基石边说，边向前走了一步，之前那恭敬顺从的神态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金属色的瞳孔如野兽般闪烁着凶暴的光，炽热的龙炎从他开合的嘴唇间涌出。
“请您解释一下，魔王大人。人类的道具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魔术师也跟着说道，他将‘魔王大人’四个字咬的格外清晰，丝毫不见敬重之意，反倒像是嘲笑。
又来了。难道恶魔们一个个都是被迫害妄想症吗？
感受到两只高级恶魔同时释放出的压迫力，王默在心中无奈地苦笑着：
如果说‘捡到的’、‘因为好奇想玩玩’，这群家伙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搞不好还会让我和那边的人联络。如果被揪出和自己私底下有联系的人居然是所有恶魔的仇人勇者，那通敌叛国的自己估计连一截骨头都剩不下来了。
眼见塔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而恶魔们即将暴起开战时，琴突然叫起来：“亮、亮了！”
“什么意思？”不敢将视线从魔王身上移开分毫，魔术师警惕地询问。
“从魔王大人那里偷来的通讯道具！有人发送消息过来！”
完了。
王默顿时心如死灰，几乎要预感到自己未来凄惨的死状。
“放出来听听，你总摆弄那些机械，应该会用的吧？”魔术师命令道。
琴点点头，直接向通讯道具注入魔力，让那句刚刚传来的信息播放出来：
“听我说，你现在有危险。血巫族的恶魔与雷伦萨的魔法师结成了同盟，要趁你刚刚苏醒还虚弱的时候篡位，我在魔国之外帮不了什么忙，你自己一定多加小心。”
联络道具到底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杨哲庸的声音被魔法传送到第二世界后失真了不少，一时间几个大恶魔谁都没能听出来。
“这、这是个人类？”基石眨了眨金属灰的眼睛，单线程的脑子有点处理不来这复杂的信息：如果这是个人类？为什么要提醒魔王大人有危险？如果这不是个人类？为什么又要拿着人类的才会有的魔法道具？
“不对！”魔术师突然一声大吼，看起来怒气冲天：“这个人是谁不重要！有恶魔要对魔王大人不利！在苏生之初来篡权算什么本事！卑鄙！”
草。王默在心里骂道：刚才最要对我不利的就是你们三个蠢货。要是没有这一条消息，我现在尸体都凉了。
三个恶魔没讨论出结果，一同将目光对准了王默，后者看着掺了一半水分的敌意，硬着头皮再次扯谎：“本来并不想说，但是既然已经被你们发现，那我也就不好再隐瞒了。”
他顿了顿，像给小孩子们讲睡前故事一样，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胡编乱造：
“这个人，就是我沉睡之时在异世界遇到的强者。”
而三个说什么信什么、意外幼稚又好骗的大恶魔，则不约而同发出了震惊的呼声：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