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在台上看着他
那天晚上，我做噩梦了。梦到的并不是传统意义的惊悚内容，而是我的梦完完全全帮我回忆了一遍曾经的恐惧和羞辱。
在梦里的我看到天空中的太阳是煞白的，晃的我眼睛刺痛。我心中隐隐有着不安，于是狠狠推开了教室的门。而推开后，我才意识到不对：不，这不是我的高中，这是的初中。
突然，我听到了一个男生的闷哼和一个女生歇斯底里的叫喊：“许弈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找其他女生？”我只看到她的背影，她的身形高挑，头发是绑在头的最下方的，而额前还有刘海。我看到她的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好像被气的不轻。男生的脸有些稚嫩，但是我一眼就看出，那是许弈承。我看到那一幕，看到他的表情，才知道什么叫把厌恶写满了眼睛。
“你这个疯子，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我跟你连朋友都不是，你算什么东西啊？全世界女人死光了老子都不会喜欢你！”这些狠话，我现在心里听着都触目惊心，更何况那个女孩呢？
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看到女孩飞速的揪起许奕承的书包往窗外狠狠一扔，啪，听到了书包落在操场上的声音。
“疯女人，你是神经病啊！”许弈承的情绪已经几近失控，他双手狠狠的抓住女孩的桌子往前一推，女孩桌肚里和椅子上的东西全散落一地。
然后，我就听到了女孩儿疯狂的笑声。这样的笑声听起来是那样毛骨悚然，又是那样的熟悉。因为这是只有我才能发出来的笑声，虽然现在已经被同学们誉为招牌何韶笑声，是能给同学们带来快乐的存在。但是我听得出，那时候我笑得多么的绝望，多么的孤注一掷。
所以，那个女孩是我，一个对他人产生好感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我，也是那么喜欢那么狂热的想占有许奕承的我。
周围的同学围了一圈，都在看我，都在看我当小丑，都在看一个女孩子用打滚撒泼和威胁的方式不堪的挽留一个男生。
我气血上涌，疯狂地冲进人群，拉住了她的手。她转过头来，是我五年前的脸。但她好像完全不认识我，疯狂的想挣脱我，跑向许弈承的方向。但是我狠狠的攥着她，把她拉出了人群。
然后画面一黑，这个场景就这样结束了。
然后又到了某一天，我打开了一个地下室的门，我恍惚看到另一个我就静静的坐在那里，我没有疑惑没有迟疑。
因为是我把她锁在了这里。
然后，我的梦又换了画面，来到了现在。
就在源源不断的减数分裂，有丝分裂，还有基因重组的离谱题目推断中结束了，毕竟，我是马上要等级考的人嘛。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敞，不过这次的阳光倒比较柔和，是金黄色的。
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我是恨许弈承的。但其实在我那些疯狂和偏执的年龄里，他也没有做错任何事。而他大错特错的，则是在我以为自己放下时重新回来找我。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是那样的痛苦。我看着他向我捧出礼物的手，看到他对我毫不掩饰的笑意，我知道他已经接受我了，我终于可以强迫他跟我在一起了，我可以偏执的占有他，我可以毫不顾忌地教训他。但是我突然停住了我的脚步，我想拥有的不是十八岁的他，而是十三岁的他。但十三岁的他，我也早已不喜欢了，而现在的他，我是更不屑于了解了。所以，我到底在执着些什么？我为什么还会这样被他纠缠呢？
或许那年留下的最后一丝执念，其实从来说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可怜的十三岁的自己，十八岁的我总想着怎样弥补那个可怜的女孩，或许那个可怜的女孩想多看看那个她所执着的，但根本不值得的男生吧。
其实我何韶一天到晚哪有闲情逸致想着这些情情爱爱的事，马上就要小三门的高考了，通读教材，每天刷一张生物卷，刷一张地理卷，并且背诵答题思路是必要的事，而这些小心思或许应该在一分钟内处理完吧。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就把我忙的头皮发麻。
“哇金金好认真啊，我从来都没有通读过教材。”只听其声，我都不用看人就知道是江小姐在讲话。
有些人呐，讲话就特别欠揍。人家就是没有通读过教材，但是次次考试生物都能a+，而我这种通读过两遍教材的，考生物也只能考一个b+。关键是江小姐把她没有通读过教材这件事放到大庭广众去说，虽然只是想表达一下她从来没有读过，并表达对金金通读教材的赞赏，但是在我听来，她的意思就是：你们真的太垃圾了，我从来没有通读过教材，我考试还是考的比你们好那么多，你们怎么这么蠢呢？何韶，你好蠢呐！
而江小姐每次说这些话时，她永远坐在运动员冰冰的腿上，离我有着两米的距离，看着她有说有笑，在无意中甚至还在得意着自己优秀的成绩。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与她的距离好远好远，或许我的成绩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赶上她些许，但是她那样得意的笑着说话，坐在别人腿上的样子，却让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她处在同一个世界，她又聪明，又骄傲，又自负，她甚至也知道自己惹人喜欢。
真讨厌！！！
这是我唯一当时能得出的结论。
江小姐，离我远点，不想见到你。
好吧，她确实也没想过来。
哼！
……
想完这些，我埋下头去开始默写细胞器的功能，在这些默写都默烂了的内容上，我的确还有些闲工夫想其他事情。
溶酶体里面有各种水解酶，可以水解细胞碎片，今天中午看来吃饭得吃的快一点，还要去准备演出的衣服。
线粒体能产生大量的atp，为细胞供能，在细胞质基质里丙酮酸转成二碳，然后进入三羧酸循环，在线粒体内膜电子传递链放能，今天中午应该有鸡块，我要问他们多骗几块。
叶绿体的光合作用在基粒的类囊体里面发生，氧化的叶绿素a激发了nadph，光反应促进暗反应，没有光反应，暗反应能依旧继续，今天下午是全校的艺术节，那晏铭辉一定也来吧？
嘿嘿，真好。
阳光正好，教室里面被空调吹得冰冰凉凉的，我的头发正好贴在不会挡视线的位置，好像晏铭辉刚刚从我们教室门口走过。
岁月静好。
中午吃好饭以后，我重新去梳了个头，然后就要去化妆了。江小姐朝我跑过来，照例是一袋苹果向我摇了摇：“要不要帮你占位置啊？”
不开心，不想理你。
“不用不用，你赶紧走吧，我还有好多事呢。”
然后冰冰从前门走过来，立刻把江小姐拉走了，江小姐也没有反抗，转头朝我摇了摇手离开了。
嘿，还真走啊！果然，她就是走个过场，没想真给我留位置。我老备胎了。
好吧，真的给我留了。
看到我下来了，江小姐欣喜的朝我摇了摇手：“快来谢谢你爹！”
我的脸上攀上笑意，快步走过去说：“谢谢儿子，真孝顺。”
我突然有些恍惚，为什么她有那么多好朋友，还让我坐在她旁边呢？或许我在她的心里，应该有一点点位置吧。突然，我有一些小小的开心。
塑料的凳子是被搬到操场上的，太阳直射在塑料凳子上了好久，整个身体都能被凳子烤得暖融融的。
我努力的看向六班的方向，想找到那一道风景，我真幸运，被我找到了！
晏铭辉真的好爱学习，在这样一个嘈杂的地方，他还是带着她作业本，他完全没有在乎周遭的环境，而是一心一意的在这样刺眼的强光下沉浸式的学习。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的风景吗？我不由自主的笑了，那种嘴角从几不可见到毫不掩饰的那种笑容，好像在端详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艺术品。其实我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笑，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美好的人，不应该被世界上任何东西牵绊，世间的一切都应该为他让路，然后让他完成自己的梦想，获得自己所想要的。
晏铭辉，你是那么美好的人。我虽然不信上帝，也不信佛陀，但是在这一刻，我请求他们，愿你一生平安，前程似锦。这三十天的路，我陪你走到尽头，但我希望你的路没有尽头，然后从那以后，千山万水，代我见你。
后来我站在了舞台上，在谢幕以后，大家一起拍了一张合照。那时我站在台上居高临下。而他坐在台下，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我们。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不再嘈杂了，椅子上的同学突然都消失了，只有我还有晏铭辉，隔了两个世界那么远的距离。阳光把他的脸照得模糊不清，但我依然知道他的样子，我想象他看向我的眼光是真诚的，是拘谨的，就像我们初见时的那样。
就在这么一瞬间，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或许他只喜欢了我一秒钟，但是，我知道的。
然后突然有一股热浪从我胸口涌上来，我的眼眶就在这么多人嘲哳在一起的时候湿润了。心中的情感就在我凝视他的这一瞬间喷涌而出，在那么一瞬间，我想伸手抓住他，然后再把两个世界之间的界限碾碎，让我们之间的距离回到初见时，那样他就坐在我的身边，笑着告诉我，他叫晏铭辉，很高兴认识我。
或许我和他的故事早就结束了，我与他之间，相遇即是告别，就像流星划破天际，发出耀眼光芒的同时，也燃烧殆尽。我疯狂的想抓住那些残存的火焰，但也只是我私自杜撰出的虚无。我在第一秒钟时是疯狂的，勇敢的决定要奔向他，然后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样我就不会难过。
于是我的第二秒的前半秒，轻轻地抬起了手指，然后在后半秒又轻轻放下来。
晏铭辉，我用什么留住你？我给你那颗懦弱的心，笨拙的玩笑，我无能为力的学业，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却没有能力去爱人的人的悲凉。
在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下，在金色阳光照耀的大地上，在欢声笑语的校园里，我站在台上，深深凝望着我的男孩儿，看他的那一眼，好像就看穿了我的整个生命，在那一秒，我的接近窒息。
……
“你在看什么东西啊？在看金金”
……
江窈出场，必转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