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穿三十年前
“嘭——”
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疼得我呲牙咧嘴。
睁开眼的瞬间,我忽然发现自己倒栽葱般从一匹枣红马上摔了下来,脑袋杵在了地上,而那匹马则向远处狂奔而去。
我瞬间明白了,自己这是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却又迷糊了:“我这是怎么啦……我在哪?”
我茫然四下一看,顿时惊得魂飞天外。
只见两匹野狼正从我身边的芦苇丛中窜出,向一群羊冲了过去。
枣红马应该是被突然出现的野狼吓惊了,这才摔下自己跑了。
再一看,还有五匹狼从其他方向一齐冲进了羊群,上百只的羊群开始四处溃逃。
熟悉的场景让我顾不上多想,本能地捡起地上的马鞭,挥舞着、叫喊着冲向了群狼。
狼虽然多,但很怕人,被我这一顿不要命似冲锋给吓得四散而逃。
尽管如此,依旧有五只羊被狼咬伤了,另有一只羊被一匹体型较大的狼给摔在背上驮跑了。
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近处一条条纵横交错长满芦苇的水渠和条田,以及面前已经安静下来吃草的羊群,我彻底傻眼了。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我太熟悉了,正是三十三年前我刚到大西北时发生的一幕。
那是1990年,老婆木庆庆的大伯母汤素芬回乡探亲时夸下了一句大话:“大西北遍地是黄金。”
正是这句话,鼓动了我一颗不安分的心,热血一涌,辞掉了内地的工作,携妻带子,离乡背井横跨数千里,来到大西北圆梦人生。
然而,刚刚到来后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没看到一粒黄金,只看到遍地的荒漠戈壁,一川碎石。
我虽然后悔却再也不能回去了。
因为我是个要脸的人,无颜回去再见江东父老。
为了养家糊口,我给当地一家养羊户放羊,于是有了今天狼吃羊的一幕。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狼,且勇猛驱狼的一次不凡经历,成为我到大西北三十多年来一直萦绕心头的一份记忆。
这份记忆,苦中带涩,更多的是我人生转折的一个点。
不过,这个点是灰暗的,没有一点儿光亮。
“难道是梦?”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我如遭雷击。
我明明记得今天退休,邀请了三五好友相聚喝酒庆祝,回家后躺在被窝里欣赏了一会退休证,才将证书塞在枕头下睡觉了。
这才刚刚躺下,怎么就入梦了呢?
“不对……这不是做梦,梦哪有这么真实?”
我急忙又是揪脸、又是掐腿,发现疼痛感十分强烈,完全就是真身,不是梦。
反而是现实世界中六十年的经历恍如梦中一般,有点虚幻。
“我这是……在梦里?”
“不对,是……穿越到梦境啦?”
“那么,为什么没有穿越到所谓的异世界,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戴带个金手指,给自己来一个缔造传奇的机会?”
“为何回到了最困难、最落魄的这个年代,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浮现,我的身体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此时的我头脑特别清醒,思路也特别清晰,仿佛多了个脑袋似的,感觉特别有智慧,可就是想不通其中的原委。
“不对!老婆呢……孩子呢?”
忽然,一个可怕的现实问题又浮上我的心头。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突然间就出现在了这里。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中,我就是一个无根浮萍。
现实中的经历和记忆反倒像做梦一样,只存在于记忆中。
现在的我,无家无室,孤身一人,只是人家的一个雇工而已。
“我靠——这到底是死了还是穿越啦?”
我不由得爆了一声粗口,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愣了半晌后,我悲愤地仰天哀嚎:“我这哪是穿越?一定是死了啊!”
如果是穿越时空,也只是时间回到了三十年前。
而现在老婆、孩子以及截止这个时间点之前的一切都仿佛凭空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个解释:自己一定是死了!
俗话说,生带不来,死带不走。
只有人死了,老婆、孩子、钱财等等一切才会失去。
现在的我之所以还有一个雇工身份,是因为我正在给人家牧羊,有因果牵扯罢了。
可人要是死了,不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么,让自己来到这记忆中的鬼地方是几个意思?
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
许久之后,我似乎想明白了,却又什么也不明白,只好无奈地摇头叹息。
哪怕我再怎么郁闷悲伤也无济于事,只能面对现实。
经过半天的怨天尤人后,我决定回去辞掉雇工工作。
家都没了,还挣钱干什么?
于是,我走向远处的枣红马,开始收拢羊群,将受伤不起的五只羊绑在马背上,便赶着羊群朝五里之处的一处村落而去。
这个村子叫屯垦七连,是非常偏远的一个村子,住着30多户人家,大部分都是养殖户。
几排低矮的土坯房子和外围几排稀稀疏疏的树木,以及一个个用木头庒扎的牛羊圈舍构成了牧业村的特征。
远处点点片片的庄稼,在杂草的包围中随着风轻轻摆动。
小麦穗泛起了金色,稻谷荡起了秋千,葵花垂下了脑袋……
再往远处看去,就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戈壁,显得分外荒凉萧瑟。
若非有熟悉的村落、熟悉的人,我真怀疑这是到了阴曹地府。
一路上,我看到有三四家人都在给受伤的牛羊医治,看来都受到了狼群不同程度的攻击。
“被狼叼走一只,伤了五只,损失这么大,你还好意思要钱?”
雇主家清点完羊只后,脸色难看地质问我。
“遇到狼群不是我的责任,反而是我赶走狼群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你不奖励也罢,却不能扣我的工资。”
我辩解道,“再说,其他几家的牛羊也被狼群攻击了,他们的损失又怎么说?”
我知道,那几家的牛羊是自个儿放牧的,怪不了任何人,也无法扣任何人的工资。
主家姓段,叫段枫林,年近六旬,身体不是很好,家中只有老伴和一个女儿,这才决定雇人放牧的。
“柳焮,你早上赶出去179只羊,晚上赶回来173只,驮回来5只,受伤的就不说了,少了一只怎么说?”
柳焮正是我的名字,听到这话后正欲辩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厉喝声,“谁知是你偷吃了还是丢了?你得赔!”
听到这声音,我不用回头便知道,这是段枫林的女儿段海燕。
我没有回头,盯着段枫林道:“行,扣吧,我干了19天,至少你得给我半个月的工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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