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明姝公主
月落乌啼
椒房殿内传来阵阵激烈的争吵声，声音仿佛要冲破屋顶一般。
柳惜若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她甚至恨不得从未生过这么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怎么会如此执拗？为何非要执着于那个楼家小子不放呢？”柳惜若怒不可遏地质问着。
澹台妘澜毫不退缩，依旧一脸固执，“母后，请您不要逼我！皇兄并不需要妘澜去巩固他的权势地位，妘澜只想自己的事情！”
“住口！简直岂有此理！”柳惜若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抓起一旁的书卷，狠狠地朝澹台妘澜扔去。
书卷如飞镖般急速划过空气，砸在了澹台妘澜的身上，并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白皙的肌肤。
“斯！”
澹台妘澜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默默地忍着疼痛，任血珠直往下流，但丝毫不在意。
身体上的疼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的疼呢？
柳惜若见状，心中又急又气，连忙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
她也是气急了，一时失了分寸，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又怎么能不疼惜自己的孩子呢？
柳惜若无奈的道，“明姝啊，你一个弱女子，身后若是没有夫家的支持，将来在这世间该如何自处呢？你为何就是不理解母后的良苦用心呢？”
澹台妘澜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与哀伤，她知母后所言不假，但那份执念又岂是那般轻易让她放下
“母后，儿臣知晓……”
澹台妘澜轻声回应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惆怅。
她心里清楚，那个曾经深爱的人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若他真的有心回来，早就已经踏遍万里山河来寻她了吧……
想到这里，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泪水不禁模糊了双眼。
他答应过她，北狄退兵，他就回来娶她的，他怎么能食言
哎，柳惜若叹了口气，她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成为这权势的牺牲品，原本与那楼知许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互相得配。
但可惜，天妒英才啊……
明姝殿
按照礼志，公主成年之后应当另立属于自己的公主府邸，但离渊帝君和宣德皇后却常舍不得这位他们唯一的嫡亲公主离开宫廷，便就在椒房殿旁便另辟了一块地方，建了一座小宫殿专供公主居住使用。
澹台妘澜神情恍惚、失魂落魄的走进明姝殿。
“楼知许……我真的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鸢歌看到自家公主如此模样，心中无比心疼难过。
她亲眼见证着公主从当初那个满怀爱意的少女从两情相许到痛失所爱，一直走到今天这般精神恍惚、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状态。
情之一字啊，实在是太伤人了
“公主，奴婢这就去取药箱过来！”
鸢歌望着自家公主脸颊上的伤痕，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为了那位楼小将军，不知多少次与陛下，皇后发生争执闹矛盾了。
澹台妘澜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了一声。
而回忆也被拉回到曾经的某个上元佳节里——
那时的他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年轻小将军罢了；而她则乔装打扮成男子偷偷溜出宫门玩耍，却意外遭遇流寇袭击，落入坏人之手，将她囚禁了三天三夜，似是要逼父皇就范。
就在澹台妘澜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那熟悉的人影如身披七彩霞光、脚踏祥云的神祇降临一般，出现在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救走。
尚在年幼的她，在如此大起大落后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泪流满面。一直以来她养尊处优、娇奢矜贵惯了，自是没受过这份苦楚。
若说在敌人面前，她一堂堂大国公主自是不会如此懦弱，但是软肋是给身边的人留的……
此时的楼知许，也不过是一个纯真无邪的懵懂少年罢了，面对哭得如此伤心欲绝的澹台妘澜，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劝慰对方。
楼家祖训森严，所以他并没有太多安抚女孩子情绪，哄女子欢心方面的经验可言。
自幼年时起，围绕在楼知许身边的女子也便只有妘澜和慕容晚音二人而已。
慕容晚音早熟，自然是无需他去安慰的。
至于澹台妘澜，她的性子也不似一般贵女矫揉造作，性格很是要强，平日里更是表现得坚韧无比，甚少显露出如此柔弱可欺的模样来。
一时之间，楼知许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瞥着四周漫山遍野盛开着的鲜艳欲滴的映山红，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心中有了一计。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飞身朝着远处那片幽暗深邃之处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楼知许便急匆匆地折返回来，但紧接着又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此地。
澹台妘澜自是了解这个青梅竹马的个性的，她也不指望要这呆子哄，刚刚只是发泄罢了。
不过，她对于楼知许这一连串奇怪的举动感到颇为好奇不解。
这呆子，怎么傻乎乎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啊？难不成真的是被自己给吓到了么……
“公主殿下，臣来了！”
一声爽朗的呼喊声传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氛围。
澹台妘澜微微一怔，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一男子身披铠甲正手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映山红朝她走来。
那花开得如火如荼、绚烂夺目至极，仿佛在夜空中燃烧起一片红霞；更为奇妙的是，花丛间还有无数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流萤翩翩起舞，犹如点点繁星坠落凡尘。
楼知许静静地站在那里，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与皎洁如水的月色相互映衬，宛如一幅美丽动人的画卷，令人陶醉无法自拔。
“给你，这是我特意寻遍整座山头才找到的满山最艳的映山红，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不是会喜欢”
走到近前，楼知许略带羞涩地将手中的鲜花递到澹台妘澜面前，说话间，他的耳朵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噗呲——”
看着眼前这个紧张得有些结巴的男人，澹台妘澜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觉得这家伙实在是笨拙得可爱至极。
“本公主收下了！”
澹台妘澜接过楼知许递来的花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对方身上，眼中满是欢喜之情。
晚风轻轻拂过旧亭，万盏琉璃，雨落夹杂着些凉意，世间尘缘掉落了一地……
后来，澹台妘澜才知道：原来那一晚，楼知许竟然冒着生命危险爬上山顶，只为摘下那束最为娇艳欲滴、盛开得如火焰般绚烂的映山红送给她。不料，却被一条蛇咬了一口，次日回到府邸之后，便开始上吐下泻，不过，所幸那蛇并没有毒性。
再后来啊，两心相许，奈何天意弄人……
栖霞山
&34;阿许，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我们一同去看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可好？ ”澹台妘澜依偎在楼知许温暖的怀抱里，柔声轻语。
&34;好，我陪你一起。&34; 楼知许温柔地抚摸着澹台妘澜的秀发，应道。
世事难料，北狄来犯，边境告急，父皇下旨命知许率十万大军出征抗敌。
&34;等我，我一定会平安归来，娶你为妻。&34;
临行前，楼知许紧紧地握着澹台妘澜的手，承诺，他早已准备好了丰厚的聘礼，只等待他战胜归来，便许她一人余生。
“我等你！”
澹台妘澜泪流满面，她知道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可惜，后来，老马识途人未归，嫁衣未成缟素裁，阴阳相隔两茫茫。
只能，来世再续鸳梦香……
他说，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他说，小公主爱生气吃醋，他就多哄哄她呗。
他说，对公主，要少讲理，多讲爱。
他说，一定要记得，你是离渊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你的眼泪很珍贵……
此后，余生再无倾城色，入目皆为相思意。
女子的眼泪打湿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