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动光华(七)
秦丝丝抬眼看向笑得一脸了解的幽昙,觉得还是应该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推掉。
“阁主……”
幽昙笑眯眯的等着她的下一句话,有点期待她大仇得报后的笑脸,小姑娘终于要长大成人了。
秦丝丝暗暗给自己打气,姜倾耀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死!自己连房本都没攒够可不能在这里搭进去。
“属下觉得,姜倾耀年纪轻轻便可赢过宁北公夫人亲子获封世子并从五品官衔就可以看出,此人心计颇多且武艺高强不是一个软柿子。”
幽昙点点头:“雇主正是知道姜倾耀的难度,才大手笔的出了一万两找到我们,想来雇主在姜倾耀身上花了不少。”
秦丝丝打蛇随棍上,急忙走到幽昙身边坐下,问到:“阁主怎么不让梧桐去,他那手暗器可是出神入化,世上无人出其右。”
幽昙上下扫了她一眼,又继续压香灰,咯吱咯吱的声响像猫一样挠着秦丝丝的神经。“梧桐恰逢休假。”
“那……龙葵?”
叮,一声余味悠长的香篆声在香室里回荡,一朵栩栩如生的黑色莲花静静的躺在雪白的香灰里,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冶。幽昙撇了她一眼:“她手上有任务。”
“再说了,你与姜倾耀不是有着灭门之仇嘛,这个任务你最合适。”幽昙将点燃的线香放在黑色莲花的一瓣上引燃。“既可以手刃仇人又可以多多攒钱,等完成了这个任务你就可以排到龙葵前面去。”
一股浓烈的甜香扑鼻而来,呛得二人咳嗽起来。
幽昙捂着鼻子起身远离:“又失败了,又失败了,咳咳……”
秦丝丝咳个不停,快步走出香室,趴在主殿的窗户上疯狂呼吸,让山间的清风带走不适。待秦丝丝平缓下来,女侍已经将香炉搬离,屋内几乎闻不到味道了,秦丝丝又大口饮下奉上的甘草饮这才缓过气来。
“阁主,你香里放了什么材料?竟让我如此招架不住!”
幽昙放下茶杯,笑眯眯的:“曼陀罗啊,你从小到大不就一直闻不了这个吗。”
秦丝丝面露无奈,曼陀罗是人人都闻的了的吗?那不是毒药吗?这跟吸食五石散有什么区别!
“那你还点……”秦丝丝充满幽怨地看着她,直至幽昙有些不好意思,复端起茶杯。
秦丝丝从小就闻不得曼陀罗,刚开始的时候一闻到便面色铁青瞬间倒地,经过幽昙十多年的反复折磨,现在咳嗽已经算是十分轻微的症状了。秦丝丝问过幽昙,为什么对曼陀罗这种材料情有独钟,幽昙只告诉她,在自己年轻的时候闻过一种香,那种香可以让人产生美好的幻觉,美妙的不可言说。
幽昙四周看来看去躲避她的目光,僵硬的转移话题:“丝丝啊,这个任务我知道比较艰巨,但以你的实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阁主,你说是不是想说还是可以送死的……秦丝丝知道这个任务推不掉了,既然推不掉就多要点好处才是!
“阁主,姜倾耀的难度对我现在的武力来说是没有胜算的,只能慢慢谋求机会,一击必杀。”
幽昙赞同的点头:“雇主想必也知道,此次并未明确任务时间,你可以自由选择动手时间,一击不成可再等机会,万不可搭上自己。”
秦丝丝达到初步要求,又进一步试探:“此次姜倾耀要整军前往魏州抗敌,属下认为浑水摸鱼才是好办法。”她停下来看了看幽昙的脸色,见无异样后,心一定大胆开口:“此番任务归期不定,丝丝在外漂泊实在是想念阁主、故土难离,思则哀愁不断。”
幽昙有点琢磨出意思了,这个小姑娘暗戳戳的跟自己哭穷呢,就看着秦丝丝在下面表演故土难离凄凄切切。
秦丝丝见幽昙无动作,哭的更大声了。
“行了行了。”幽昙有点憋不住笑,急忙打断她:“完成任务给你五成。”
秦丝丝眼睛一转,五成就是五千两!发财了发财了,做完这单完全够在姑苏买个大院子了。
秦丝丝把手从脸上拿下来,笑得牙齿都要露出来了,又扭扭捏捏地走到幽昙身边,挨着坐下:“阁主,我日夜在外奔波,都没好好时间陪您,完成这次任务后我在阁里好好陪你好不好?”
幽昙拨开黏在自己肩膀上的头,秦丝丝一个劲地钻。
“好啦好啦!”幽昙面上佯怒,实则心里乐开了花:“说是陪我,我能见到你五天就算是你行善积德了。”
秦丝丝钻地更起劲了:“谢谢阁主谢谢阁主,我一定天天陪着您,您天天用曼陀罗熏我我也不走!”
“小骗子。”
秦丝丝在房间里收拾了需要的东西,特意将荷包拿出来,打开检查了一下。只见荷包里装着青黑色的木头碎屑,正是青簪坊宝贝青木的碎屑,原来秦丝丝早就将雕刻簪子的碎屑留下来了。九回丸的药方是公开的,上面的药材虽然宝贵但都可寻,唯独这青木,青簪坊藏得最深,好不容易能得些宝贝,秦丝丝可不傻,自己在外刀光剑影的可得为自己备一手。
岐陵院在大燕的主要城池都有分店,秦丝丝打算在不同城池分开领取贵重的药材,想必不会引起阁内注意,而一些便宜的药材就在别家的药店购买,能省一点是一点。
秦丝丝紧了紧包袱,四处看看,无意间看到了挂在腰间的红色络子,想了想将其摘下来,打算换种颜色。
秦丝丝打开抽屉,在五颜六色的丝线中选了鹅黄色,故人相见总得有些旧物才聊的下去。秦丝丝将原先的红色络子解开,揪着丝线的中间一抽,一条几不可见的冰蚕丝被一整根抽了出来。冰蚕丝锋利坚韧,能轻而易举得切掉人的头颅,世上仅有雪域的罗家冰蚕能产出,而能产出合格冰蚕丝的几率为万分之一。冰蚕丝是幽昙在秦丝丝十三岁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送给她的,世人都知刺客菟丝子惯用峨眉刺却不知菟丝子善用冰蚕丝,为了隐藏这一保命技能和贵重物品,秦丝丝打的一手好络子,把冰蚕丝埋于络子丝线中,打成络子后作为装饰坠在腰间,实用又好看。
秦丝丝在卯时三刻左右到达了山脚下的马厩,拍了拍被喂饱了的油炸果。是的,油炸果是秦丝丝的马,只因颜色太过于偏向油炸果金黄偏棕的颜色被秦丝丝强行安上了名字。油炸果轻轻吐着气,在她手上蹭了蹭,秦丝丝知道油炸果已经准备好了新的旅行,利落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炎夏的山间清晨满是丝丝的凉气,秦丝丝驰骋在马背上快活的很,油炸果的速度不是顶尖的,堪堪能到个偏上的水准,但它耐力绝对是业内翘楚,随随便便就能保持中等速度三个时辰。秦丝丝选在清晨出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少晒些太阳,她不是标准的美人脸,但胜在白净软糯,周身书卷气满满,一点也不像排行前十的江湖刺客,反而像不谙世事的小家碧玉。
时至午时,秦丝丝在林间停下来打算休息一两个时辰避开毒辣的日头,把油炸果的缰绳放长一些,让它自己围着圈子吃草,自己随后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靠着树根坐下,待用过凉透的饺子后倒地便睡。
虽进入睡眠,但秦丝丝依旧留意着周遭的动静,约莫不到半个时辰秦丝丝便听到了两个男性的脚步声悄悄的靠近油炸果。油炸果抬眼看了一眼面前两个陌生的消瘦男子,呼噜噜地转身移动脚步去了另一边,尾巴还差点打到两人脸上,陌生男生互相看了看吞吞口水,又四周望了望,静悄悄的,两人决定要铤而走险一把。
时下一匹普通的驽马价值十两银子,是普通四口之家半年的花用,而眼前的这匹马油光水滑,四腿肌肉膨张有力,毛色特殊且无杂毛,很明显是匹良骥,这样的马在马市二百两都少了。
只见穿灰色粗布衣裳的男子走到油炸果面前试探地伸手想抚摸它前脸,另一藏青衣裳的男子则悄悄行至拴马的树枝旁,意图解开缰绳。油炸果把头抬起来,避开了陌生人的触碰,并喷了灰衣男子一脸口水。
“咴咴咴……”
秦丝丝侧着身子看那两人一马的闹剧,因午睡有些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看着油炸果带着灰衣男子左右绕圈,导致藏青男子也是左右闪避,生怕被油炸果踩踏到。秦丝丝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早,也不想出这片林子晒太阳,便由那边的闹剧继续,思索起任务的事情。
秦丝丝做任务这么多年,还是摸清了一些规律,比如江湖人士普遍要比官场中人拮据一些,又比如官场中人比江湖人士的悬赏任务标价高得多,完成官场中人的任务要比江湖人士的高级,这也是为什么十大刺客的第一名血蒺藜多年未出任务却稳坐第一的原因,他杀了大燕的高山王李定柏,至今无人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