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大清早,陈乐央被床头柜上手机震动的一下叫醒。
她坐起来一点,拿来手机。
是冀小留发来的信息—陈老师抱歉,昨天我喝多了,不该那样说你。
陈乐央冷着脸孔,把这条信息删除,然后缩回被子里,把手搁在周浔衍的胸膛上。
他宽厚的手掌盖到她手上,是他醒了。
“冀小留母亲冯慧慧是当年是那个圈子里在出了名的美人,她被他丈夫当成礼物送给了我父亲,还设计到了床上。”周浔衍微阖着双目,薄唇一张一合地平淡地诉说着往事,“我不知道冯慧慧本人知不知道,但就这一次,却被第三人知道。这事在他们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很快传到了我母亲的耳朵里。我母亲不争不抢惯了,一味得哭。也就是那天在房间门口,我听到他们的谈话,从中知道了我们学校,和我们同年级的5班的冀小留是冯慧慧的儿子。我带了几个人把冀小留约出来,为了泄愤,我把他往死里打。如果你不出来阻止的话……”他睁开眼,转过身来,凝视着神情惊惶地她,“央央,其实是你救了我,不是你的阻止,他会死。而我可能已经被执行死//刑,或是终生监禁。”
陈乐央唇角下压,肩膀轻轻抖动,竭力着想哭的念头,他双手捧住她的脸,“央央,不哭。”
回忆起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他的眼底染上红色,“我出事后,老头子一定是对他家做了什么事,但我不清楚。从昨天冀小留昨天的精神状态来看,绝非只是学校里我欺凌他这么简单。”
“他父亲因还不起欠债跳楼了,母亲疯了。”陈乐央悲悯地道出自己所知道的实情。
周浔衍重新躺平,闭眼再睁开,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狠心冷情的少年,听到这种悲惨得事,也会为之感伤。
陈乐央支撑起脖子,用手指轻触他颧骨上的淡粉色伤痕,“还疼吗?”
“不疼,没事。”周浔衍全不在意。
“阿衍。”
周浔衍歪过一点脸去看她,陈乐央真的很会为他着想,每次都会在他左边。
“怎么了?”
“你每次借口睡书房,都是眼睛疼,去吃止痛片对吗?”
周浔衍错愕,她的思维跨度也太远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只是忽然就想到了。阿衍,以后我们都不要对对方说谎好不好。哪怕善意的谎言都不行。”陈乐央酌字酌句尤为认真地道。
周浔衍第二次翻过来,把她抱入怀中,紧紧的,下颌摩挲着她头顶细软光滑的发丝,嗓子微哑,“有一点疼,但可以忽略不计。眼睛疼,不吃止痛片,压不住。”他下颌一顿,打住这个话题,“央央我们回去吧。”
“好”
这趟沧元市之行回去后近半个月,他们恢复到了寻常状态,白天各自上班,晚上照面,但情感表达上浓烈许多,难得遇到都有空的时候,就成天腻在一块,要么出去走走逛逛,要么一天都窝在家里,犹如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妻。
而这段时间冀小留像消失了一样,再没出现过。
期间,周日孙助带来一个消息,刘子成的转学申请通过了,虽说是私立初中,但也是泉海排列第二的名校。
这所初中是封闭教学,平时周末都不放假,也就逢年过节才能回来。至于回来住哪里,周浔衍早已经想好,就让他住自己家,反正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天。
陈乐央为他的考虑周到而感动。他本身对这个孩子没什么感情,是因为她才会对他格外关注。
陈乐央不是感情白痴,她懂什么叫爱屋及乌。
所以阿衍也是爱她的对吗?
欧洲某个热带小岛。
大型遮阳伞下,身穿比基尼的陶可莱和一身绿色沙滩服的冀小留各自悠闲地躺在躺椅上,远眺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水。
陶可莱拿起圆桌上的果汁杯喝了一口,放下,歪头和旁边的冀小留说话:“明天就回国了,谢谢你小留,给我最幸福的一个蜜月。”
这十几天,他们走遍欧洲列国。他在米开朗基罗广场为她作画;在开往冰岛的邮轮上激烈拥吻;漫步与香榭丽舍大道共赏满目金黄……
陶可莱脸蛋中规中矩,但身材是真的好,个子高,皮肤白,肌肤紧致,前凸后翘。所有软硬件加一块,她可以说算得上一个美女。只是无论她多好,冀小留对她都毫无欲//望。
“可莱,你父亲那边有消息了吗?”冀小留心里只惦记着前几日和她提的事。
陶可莱幸福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双手撑着椅子两边扶手坐起来,目光躲闪,对不住地道;“爸爸说你一个画家,不懂怎么经商,公司里暂没有位置给你。”
冀小留镜片下眼瞳暗下来,他感到可笑又可悲,“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可莱连你都觉得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对吗?”
他起身要走,被陶可莱抓住手。
“小留,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为什么执着于一定要进公司?”
冀小留因她的话而发笑,“我告诉你为什么,就比方我大画家的身份,那是外人赋予我的,随时可以拿走;又比如你现在跟我说的话,难道是真属于我吗?大小姐,请不要把施舍说成爱好吗!”
陶可莱没想到他会想的这么深,她真的爱冀小留,自己的一切都可以与他共享。而在他眼里成了施舍。
意识到自己过于激愤了,冀小留回转身坐到躺椅上抱住陶可莱,眼里浮起歉意“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以后我们女儿长大,别人问起她你的爸爸是做什么的,她会为自己的父亲只是画家而感到羞愧。我想担当一个能为你们遮风避雨的港湾,而不是说万事都要你来庇护我”
陶可莱动容,她抱紧冀小留,“我再和我爸爸沟通看看。”她仰起脸,悉心和他说“我姑姑是h大院长,他们学校有独设中外合作的mba班,学制短,你真的想进商界这个圈子,可以考虑先进去进修。”
冀小留为她周到的考虑感动,撩开她被海风吹乱的刘海,稍低头,吻上她的脸颊。
陶家开创的冠全集团盘踞沧州大几十年,屹立不倒。沧元市无人不知冠全集团董事长陶庆坤,既是黑//she会又是企业家,黑白两道通吃、手眼通天。民间更是流传一句话—惹谁都不能惹陶家,轻则断腿断手,重者尸骨都找不到,人人都知陶家做事狠辣却至今无人能拿他们怎么办,归根究底,权势滔天、无人敢惹。
也不知道算不算恶事做多的报应,传闻陶庆坤有了第一个女儿后,由于身体原因再也不能生育,所以女儿陶可莱成了她唯一子女。而陶可莱作为他唯一的孩子,陶庆坤自然是对这个女儿百般疼爱,言听计从。
想到这一层面,冀小留认为只要陶可莱鼎力相助,自己就一定能进冠全集团。
…………
一月二十日,泉海下了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这天傍晚,周浔衍和陈乐央回到老宅,踩着一脚深一脚浅的积雪走进屋子里。
六年前搬家后,周锦庭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独门独户的别墅,改造过后,变成了白墙黑瓦的园林风格三层小楼。
今天是家庭聚餐。
夏雯看到儿子儿媳妇回来,欣喜地迎上来,“阿衍,央央。”当看到他们两个手挽着手,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来来,先去沙发坐,你们爸爸等会儿也就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周锦庭一进门,热络的气氛瞬间冷至冰点。
“来了。”周锦庭视线横扫过周浔衍,落在陈乐央脸上后,两道很深的皱纹的眼尾才有了些许笑意,“央央,也来了。”
父子俩每次见面都和仇人一样。
还没到饭点,陈乐央被夏雯叫去楼上,客厅里只余父子两人。
周锦庭冷言冷语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周浔衍直视他的眼睛,“正常运作。”
周锦庭“挺好。”
长达五分钟的沉默过后,周锦庭拿出烟盒,取了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他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打火机。
“小宋,给拿个打火机。”他扭头和蹲在门口擦地的保姆说。
由于嘴里叼着烟,说话声含混不清,那位保姆没听见。
周浔衍拿出口袋里的打火机,递向他。周锦庭看了眼,拿了他手里的火机,“平时经常抽?一天几根?”
点燃香烟,周锦庭把火机还给他,吸了一口,鼻腔里哼出烟雾,随后便靠上沙发,夹着烟的手挂在沙发外
周浔衍接回去,放入口袋,“一周一包。”
烟瘾到不是很大,这点倒是不像他,周锦庭斜眼看他,说:“吃好晚饭,来书房找我。”
晚饭在冷气凝结的环境下结束,周锦庭先上楼,周浔衍陪陈乐央多坐一会儿,之后才独自上楼进书房。
陈乐央一脸担忧,这对父子只要一独处免不了惊天动地的争吵。
夏雯看在眼里拍拍她的肩,让她别担心,“是遗嘱得事,你爸爸是打算把盛世交托给阿衍。”
“难道不应该通知阿叙吗?”陈乐央不解。
“询问过阿叙的意思了,他不愿意放弃他热爱的医学。”夏雯实事求是说,“说实话,阿衍有经商头脑,这方面不亚于他爸爸。阿叙读书很聪明,但是他无心在这上。”
陈乐央仰面看二楼书房关闭着的那扇门。
红木圈椅上坐着得周浔衍听完周锦庭口中的遗嘱分配和几项要求,他只说一句话:“我不会解散我的公司,你的要求我做不到,所以盛世不用给我。”
书桌前坐的周锦庭,拍桌而起,“周浔衍这是你要不要的事吗?我辛辛苦苦创立的企业是要毁在你俩手里吗?我周锦庭怎么会生了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他气喘匀了接着骂,“你的公司,你还真以为你有天大的本事三年之内能做起一个企业。一个初创公司,日一百多万的流水,随时可能面临倒闭风险。若你!周浔衍不是我周锦庭的儿子,能这么容易拉来投资?!你把那群投资人都当成傻子吗!”
周浔衍放置在椅子扶手上的两只手捏成拳头,手背上筋络凸跳,他骤然起身,盯着周锦庭暴跳如雷的样子,反而哼哧笑了,“在你眼中,我!周浔衍!不就是一个废物吗!怎么是有多想不开,把企业交给我这个你最看不上的儿子来做。我看你真是老了,识人不清了!”
周锦庭脸色一会白一会青,怒火中烧的他推开椅子冲上来,扬起手,对着周浔衍的左脸就是一巴掌。
可打完,周锦庭肉眼可见地惊住,眼里愧悔顿生。
很多年了,自打周浔衍出事后,他就再没打过他。
周浔衍的脸被周锦庭打到一边,他回正脖子,不惧地冷嘲他下手不如当年:“老头子,连你当年的半成功力都没有。”
周锦庭举着的手微微发颤,他再也下不去手。
等了半天都没等来周锦庭的第二次巴掌,周浔衍索性就转身,周锦庭看着他走到门口,不知是不是这一巴掌太重,把他头打昏了,抬手握门把手时,一次没拉住,第二次才把门打开。
“阿衍。”周锦庭在他走出后低低叫了一声。
周浔衍觉得眼前的景物在变形,他勉力撑到扶梯这里,手搭上扶梯把手那一刻,忽然天旋地转,他一闭眼,稳不住下坠的身体,向着楼梯直直倒下去。
“阿衍!”
“阿衍!”
两个声音分别来自陈乐央和夏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