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距离蒙山只有不到十公里路时,商务车上的朱校长接到冀小留得电话。
冀小留告诉他找到陈乐央了,现在已经到附近的医院。
校长将这个喜讯告诉给周浔衍,失魂落魄的他眼里重新有了光华,他立即命令小赵掉头,赶往那家医院。
冀小留躺在急诊病房的床上,他托着简单包扎好的右手,民警站在床头给他做笔录。
三人病房,隔壁两张床分别是刘子成、陈乐央。刘子成身上裹着被子坐着发呆,似乎还是惊魂未定;陈乐央仍处于昏睡中,还没有苏醒迹象。
冀小留的手受伤了。
是在背陈乐央下到山下,遇到了埋伏在那的人贩子。这两个人有自制的猎枪,亏得刘子成机灵拖住拿枪的那个人,才给他有反击的机会,但厮打中他还是不幸被枪打中。
冀小留明智的一点是他在上山前报了警,所以他将将受伤,民警就赶到,制服了那两个人,并开车送他们去了医院。
庆幸陈乐央并未伤分毫。
医生进病房,通知冀小留需去手术室去做清创缝合手术。
“冀老师!”刘子成叫住正在下床的他,“我跟你过去吧。”
冀小留看着他诚挚的眼神,与从前嚣张叛逆的学生判若两人。这是陈乐央宁可能将自己深陷困境,拼了命也要救得孩子,如她所愿,他变好了?但冀小留不相信一个人能在短短时间完全改变。对他,他仍是嫌恶,若不是这孩子陈乐央不会昏迷不醒,自己更不会伤了手。
“不用”
冀小留抛下一句不咸不淡地话跟着医生走去手术室。
一行四人赶到医院。
小地方的医院只有两栋楼,楼高都只在三层,急诊和门诊公用一栋楼,后面的一栋是住院部。
校长给冀小留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想着夜间病人一定会先送到急诊,便去急诊寻找。
入口处,他们撞见正要出门的三位民警。有一位民警说了一句“人贩子”,周浔衍听到这三个字,长腿一迈,拦住他们去路。
“陈乐央在哪个病房?”周浔衍一脸冷气。。
“陈……陈乐央是谁?”民警一脸懵。另一个民警听着耳熟,垂下眼下意识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才和懵逼的民警说,“他说的应该是12号床的病人。”
周浔衍听到他的话,撇下那三人,心急火燎地去寻找民警口中的12号床。凌晨三四点的过道上就没几个人,他很快找到向护士站,向里面护士打听12号床在哪,护士指了指通道进去第三个门。
“埃!最里面一张床啊。”护士对着男人疾走出去的背影叫唤。
小赵三人赶到护士站,刚好看到周浔衍拐进了病房。
宋老师想追上去,被小赵拉住,“麻烦给他们夫妻一点时间。”
宋老师回想起在车上周浔衍的撕心裂肺的嘶吼,这样的深情他为之动容,备受感动。
“对对……我们坐外面等,先不着急进去。”宋老师赞同道。
“宋老师,今天整个晚上也是辛苦你了。”朱校长向他表示感谢,视线落在斜后方那一张长椅上,“我们去那里坐着等。”
周浔衍进病房后直冲最后一张病床。
“央央。”他单膝跪地上,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脸颊,感受到温热悬着的心才慢慢安放一些。
陈乐央闭着双眼,睡的似乎不是很踏实,眼皮下的眼珠在动。她本就冷白色的皮肤,可因为唇色自然殷红,并不会给人气色不好的感觉,然而,现在血色全无,憔悴地叫人心疼。
“我来了。”周浔衍在她耳旁对她低语。布满血丝的眼里,泛着泪光。失而复得的喜悦,更是令他眼角爬上一丝丝笑意,连他自己都无所察觉。
陈乐央盖在被子下那只冰凉如雪的右手被他拿出来,包在双手掌心中,他哈了口气,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她热度。
可他忽地眉峰微蹙,快速转开眼,朝一个地方看去。
中间床铺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那男孩正一眨不眨地看他。
周浔衍进来得急促,心里只惦记着陈乐央,完全忽视房内还有其他人。
“您是陈老师的老公吗?”男孩拿捏不准,迟疑地问他。话语刚落,男孩已从床上下到地上,来到陈乐央床边。
男孩子走近后周浔衍才看清了他的长相,小孩个子不高不矮,偏瘦。五官端正,皮肤黝黑,倒是一双眼睛格外灼灼有神。他的外套是黑色的,肥肥胖胖得看着没什么型,那条裤子两个膝盖还各自有一个破洞。
他应该就是央央口中的刘子成吧。
周浔衍打量男孩得同时,男孩子也在上下研究他,男孩漆黑的双瞳不避不闪的与这个从未张照过面的人对视,他的眸色有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忽而男孩又像得到自证,表情放松下来,“叔叔,陈老师没事,医生说她睡够了会醒。”连说话的口气都变得礼貌了。
周浔衍正准备将陈乐央的手放回被中,却意外瞥见她毛衣袖口印出的暗红色血迹。他心一惊,慌张卷起她的袖子,仔细手腕上是否有伤口。
目睹这位叔叔的举动,刘子成大概猜测出他担心地是什么,于是说:“叔叔,陈老师上面的血迹是来自冀老师的。”
周浔衍抬头看似在求证,刘子成给他解释说:“是冀老师救了我和陈老师,他再和坏人打斗过程中,被猎枪射到了手,流了很多血。”
计老师?
是和央央一块来的老师吗?
“计老师现在在哪儿?”周浔衍想他救了陈乐央,有必要当面感谢他。
“冀老师进手术室做手术了。”刘子成说。
周浔衍把陈乐央的手放回被中,盖好被子,想不到在他起身之际,陈乐央毫无征兆地一声大叫。
“冀老师!”
音落,陈乐央睁开了双眼,直直盯着头顶天花板。
周浔衍重新蹲下,唇边淡淡温泽蔓延开,“央央。”
听到耳熟的声音,陈乐央愣怔了一下,她转过头,涣散的目光重聚,看到了周浔衍的脸。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难以相信的几次闭眼,再睁眼他还在,她喜极而泣,“阿衍……真的是你吗?”伸出手,摸到他的脸,是温热的,下巴冒出胡渣的更是硬得像钢针。
周浔衍把她的手按在自己面颊,蹭了蹭,“是我。”
陈乐央怕他跑掉,一下坐起来,环住他的脖子,委屈的哭出声,“阿衍,我以为我会死掉,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刘子成虽是小孩也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他默默退出病房,走前还替他们把门关上。
周浔衍拍她后背,轻哄,“好了,什么死不死,我们还要一块回家。”
他温柔的像变了一个人,真不是在做梦吗?
陈乐央:“对,我想回家,想爸爸妈妈了。”
周浔衍有起身的动作,陈乐央感应到随即松开双手,他就坐到她的床沿,侧转过身来面朝她,扶住她的双肩,将她扶直,凝重地道“阿姨,凌晨一两点给我打过电话,说是买了机票六点的票,他们要过来看你。”
陈乐央杏眼圆瞪,微囧“现在几点了?”
“四点二十分,”周浔衍放下双手,再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滑倒陈乐央母亲的联系电话。
嘟嘟两声,林毓真疲惫地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阿衍,我和她爸爸在去机场的路上,怎么了?”
周浔衍开了扩音所以陈乐央听的清楚。
陈乐央:“妈妈。”
陈清宪“央央!”
林毓真“宝贝”
“爸妈,我没事了,现在和阿衍在一块,你们别来,我后天一早就回来了。”陈乐央身体还未痊愈,一口气说这段话还是有点喘。
“但我们票都买了。”林毓真还是想来,“妈妈,连假都请好了。”
“妈妈,我回来想吃你亲手做的坛子焖肉。”陈乐央说。
坛子焖肉是林毓真的祖传拿手菜,工序比较复杂,在入锅炖前需要用秘制香料腌制五天,到第五天小火焖七个小时。焖得越久越香。
“央央想吃就给她做吧。”陈宪清发话。
女儿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林毓真叹气“机票都买了。”
陈宪清笑道“你啊……不是自诩聪明一世吗?你女儿要吃就给她做罢。”
林毓真嘀咕,“还不允许糊涂一时了。行罢。”
闲聊几句,林毓真以想再眯一会地为由,结束了通话。
周浔衍问她,“你让他们回去,机票钱不就白费了?”
陈乐央故意装懵懂,“也是。”
周浔衍收好手机,顺便脱去了外面的羽绒服,挂在臂弯。抬眸时,他被陈乐央双手捧住双颊,担心道“阿衍你眼睛怎么这么红,疼吗?”眼白遍布了红血丝,看着像渗出血一般,右眼尤甚。
周浔衍转开脸,“不疼,一夜没睡,补一觉就好。”
一夜没睡,是因为自己。
“阿衍,辛苦你了。”陈乐央靠在他怀里,脸庞紧贴他硬实起伏的胸膛,眼皮一开一合,呢喃道,“如果是梦,这是一个非常美妙的梦。”
她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双眼。
病房门上嵌入玻璃窗上一道黑色人影一闪而过。
人影疾步拐到急诊大厅,刚到大厅,黑影就被一个有点年纪的声音喊住。
“冀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