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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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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在看什么呢?”马车外,一个悠扬而微不可闻的声音忽然响起,如同晨露轻触荷叶,激起了一串涟漪。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闻人月的手微微一颤,她稳定心神循声而望的同时将捏在手中的白色瓷瓶不着痕迹笼在袖中:“没看什么,使者若无事,可去别处瞧瞧。”说完,她便放下车帘,隔断了对方的视线。

    然而对方见状却眉眼轻挑,嘴角还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他开口道:“这路上若有什么需要,美人可尽管吩咐。”

    闻人月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又转过头,果真又捕捉到了微声遗那抹毫不掩饰的、直射而来的视线,盯得人有些发毛。

    有点子无语,闻人月心里直犯嘀咕。

    于是她干脆就调整了下坐姿,顺势端详起窗外的男子来。青丝如墨,眼眸如水,肤白如玉,唇瓣朱红,奇怪,也算是个赏心悦目的妙人了,怎么就喜欢一直盯着别人看呢?

    莫非是那位陛下担心她半路跑路,所以才特地吩咐了他一定要将人看牢吗?反正这一路上也无趣得紧,她干脆又掀起车帘同对方说起话来。

    “你说你是编纂美人册的使者,所以,你也能经常见到陛下咯?”她问。

    见对方主动和他搭话,微声遗的嘴角不自觉地绽出一丝笑意,他答道:“微臣日常是在宫外帮助陛下搜寻并记录美人,并不能时常有幸窥见龙颜。”

    他控着座下爱马前进的速度,正等着闻人月再多问些有关陛下的事,谁料对方却探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思虑半刻才问:“那些通过美人册被选中的美人,也都是如我这般声势浩大地被接入宫中吗?”

    自登上马车以来,闻人月一直认真思考着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从队伍里脱身,脱身之后又如何巧妙地免去后续的追捕,思考了半日也未果的她,看着马车之后又跟着的连绵长绝的队伍,突然间,她心理就有点不平衡。

    这般铁桶似的被人围着,这逃跑难度也太大了吧,所以她有点在意,她这地狱般的逃跑难度。

    一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微声遗一怔,微愣了半刻才回过神来:“并不是,只有陛下欣赏的美人才会赐御用的马车,前往迎之。”

    什么?!!!

    “那陛下是如何在众多美人当中注意到了我呢?”闻人月继续有点在意地追问,按理说美人册上记录的美人应该会有很多才是,怎么着也排不上她。

    “因为您在美人册上位列第一啊!”微声遗脱口而出。

    闻人月闻言,顿时有些愣住,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当着使者的面吐出“可恶”这两个字,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最后那一丝丝不甘,问:“这美人册是谁给排的列?”

    “是我。”微声遗面不红心不跳,回答得是一如既往的迅速。

    闻人月:“”过分美丽是我的错。

    本来还在等着马车里的人继续提问,微声遗见里面半天没再发话,便隔着车帘又朝马车内瞧了瞧,却见美人早月已然斜倚在靠背上,悄然入梦。只是她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深深的忧虑之中,眉头微微蹙起,纠结成一片,微声遗的心中也不由得随之涌起一丝愁绪,他伸出手指,轻柔地将她紧锁的眉心抚平。

    手指触碰之处,是她柔嫩的肌肤,触感温润细腻,又一点瑕疵也没有,就像是他早上刚剥开的那枚水煮鸡蛋,入口是光滑而又软绵绵的口感。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对这张面皮很是满意。果然,人还得是原装的面皮才顺眼啊,一旦剥下来,美感什么的就不复存在了。

    突然间,他有点想吃软绵绵的东西。

    微声遗放下车帘,翻身下马,后面一辆马车上的领队见状,立即挥手示意队伍在原地停下,他躬身上前去迎,原来是一名宦官。

    微声遗顺理成章地将手中的缰绳交付给对方后,自己则长袍一掀,潇洒地登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外观简朴得很,显然与闻人月那辆金碧辉煌而又无比招摇的座驾没什么可比的,可其内里却布置得华贵异常。

    尽管马车内部空间有限,但座椅却设计得极为宽敞舒适。其上铺设的黑色锦垫,绣有栩栩如生的金色龙纹,低调而又不失奢华,座椅之下又巧妙地利用空间置成一排小柜,柜门上镂雕着无数的祥云瑞兽,与地毯上的金色莲花遥相呼应,高贵而又不失典雅。车内正中,一方紫檀木小几稳稳当当地摆在中央,小几上还燃着沉香,此刻是香气萦绕,沁人心脾。

    这时,那位安置好马匹的宦官也掀起了帘子,他端着一壶新泡的茶水上了马车,见微声遗适才扯下腰间的束缚,整个人正松松垮垮地靠在座椅上打盹,便跪在他脚边,轻声问道:“陛下,劳累了半日,您可要用些茶水?”

    微声遗微微睁开眼睛,思索片刻道:“有什么吃食是软绵绵的口感?”

    宦官一愣,显然是没料到平时不爱用饭的陛下会这么问,于是他放下手中的茶水,恭谨地答道:“回陛下的话,龙须酥、绿豆糕、豌豆黄、驴打滚这些,都是口感细腻香甜的点心,特别是龙须酥,这种点心的糖丝细如发丝,入口酥松绵甜,微微一抿便会化开,回味更是甘甜不腻口’

    “陛下可是要用些?”他问。

    微声遗闻言点了点头,吩咐道:“不错,待会每样都给美人送去一碟。”

    宦官领命,端起茶盏就要为微声遗奉茶,又见陛下此刻心情正好,继续忍不住开了口:“陛下既看中这闻人氏,何不直接挑明身份……”

    然而,他话未说完,微声遗却是面色一沉,手中的青花茶壶顿时如离弦之箭般迎面飞了过来,壶身堪堪擦过这宦官的面皮,最终“哐”的一声,砸在了地上,茶水四溅,一如对方的胆子也碎了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位名叫进忠的宦官惊恐万分,吓得他硬生生地闭上了嘴巴,缩在一旁,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过了段安稳的日子,他倒是把陛下的忌讳给忘了,老祖宗曾教诲多次,陛下素来不喜旁人多话,上一个在他这个位子的宦官就是因为多嘴了几句,才被拖出去给活活打死的。

    这边的进忠正懊恼着伏倒在地上,那边的微声遗倒好似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轻啜了口茶水,声线依旧慵懒:“这茶不错,也给美人送去一壶。”

    于是闻人月一觉醒来,面前便多了几碟绵甜酥松的点心,和一壶香气浓郁、清新爽口的武夷山大红袍。

    她正好觉得饿了,随手便捻起一块龙须酥送入口中,然而,还没等她细嚼,那千万缕糖丝就已经融在舌尖,居然一点都不腻味。她再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红褐色的茶汤,一股深沉而又醇厚的甘甜瞬间便在唇齿间漫延开来,闻人月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

    看来入宫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产量稀少的“茶中之王”也可以随随便便就能喝到。

    闻人月掀开车帘往外瞧了瞧,外间的风景早已不再是熟悉的平溪风光。此刻,他们正行进在树木夹道的山间小径里,偶有鸟声清脆响起,只是不知都行到了哪里,这路上竟没什么人影。

    闻人月合上车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复习着女夫子教过的仪态,端庄地喝着。

    许是她喝茶时品得太过投入,以至于都没能察觉后方的微声遗又悄然上了马,跟了过来。

    他目光灼灼,这会儿正盯着她的脖子看。

    细细的,白白的,嫩嫩的,一只手就可以轻松缠绕,掐起来的手感应该很不错。

    然而,闻人月却对此却一无所知,在用完点心之后,她甚至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虽然这一路上她都在瘫着,但马车里实在空间有限,一路上还颠颠的,躺久了容易累着腰腿。

    如此这般的,闻人月在马车里又一路颠到了傍晚,最终在两位女奴的搀扶下,成功踏入驿站的房间里躺倒歇下。

    片刻之后,在她房间对面的微声遗才慢吞吞地沐浴完毕,仆从们正毕恭毕敬地服侍着他穿戴好衣物。

    他走到窗前,目光紧锁着对面那户早已灭了灯火的房间。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都已经睡了一路,怎么现在还有心思睡呢?孤可是好好做了番准备,就等着她逃呢。

    微声遗略感失望地微仰起头,任由着仆从用柔软的葛布轻轻擦拭着他的头发。

    明明就是一个娇弱的女子,柔柔弱弱,娇娇滴滴,连下车的时候腿都僵了,怎么这一路上都如此冷静,一点儿不想着怕呢?难道是自己的恶名她还不曾听说?

    可是,他有特地调查过,她平溪家中可是有个来自玉京的女夫子从小教着,还是说她在强装镇定呢?

    微声遗有些想不通,他微皱起眉头。

    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睡也睡了,体力也该养足,就等着她逃了?不逃的话,那孤怎么玩狩猎游戏呢?

    微声遗的一头湿发在仆从们的细心擦拭下几乎半干了,他摆了摆手,目光转向那些即刻就停下动作的奴仆,他饶有深意地问向他们:“你们是不是都害怕孤?”

    微声遗问得情真意切,下面的仆从们却哆哆嗦嗦跪了一片。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着:“要不,孤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就逃吧。”

    “孤,准你们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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