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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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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四周被白色帷幔包围着的观月,此刻却察觉不到任何他们神色上的变化,她有些懊恼,这次的运气实在不好,貌似开局即死局,甚至都用不着看那新得来的知来纸,也知道现下自己的处境不算很妙。

    虽然观月来这个平行时空的首要任务是保证活命,但明显,当下这个处境光是明哲保身已然不管用了。她往角落的荒草下翻了翻,有一块被黑布条包裹着的锋利铁片,这是闻人月之前藏在这儿的。

    嗯,是的,在这个平行时空,她的名字终于变了。

    刚进来这具身体的时候,闻人月的双脚就已经被冰冷的铁链洞穿并牢牢锁住,只要她稍一挪动脚步,那铁链上的倒刺便刮擦着断裂的骨面,带出一缕缕血肉,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创面再次血流不止。

    然而这具身体上传来的几乎疼到麻木的痛觉,远不如她亲眼目睹自己圆鼓鼓的小腹来得震撼。

    还好她记起来这是闻人月先前装上的假腹,不过,这效果也太逼真了吧!要是没有原主记忆她差点就信了

    经过一下午的调整适应,观月当下已能很好地接受了自己的状态,也顺便把这一世的“自己”,也就是闻人月之前的人生脉络理了个大概。

    说到这闻人月,她本是平溪县闻人府上的小姐,母亲早已病逝,父亲虽有几房小妾,奈何一直未有所出,只闻人月一个孩子,虽从小体弱,却也爱如珍宝。

    且闻人月又生得貌美,美得全平溪人人皆知,只是不知道这美貌的名声怎的就传到那位远在帝都爱好美人的皇帝耳中。皇帝看过画像对她很感兴趣,一旨诏书命她进宫陪王伴驾。

    因平溪县地处偏远,前来迎接的人马又太过招摇,一时之间,平溪县几乎所有百姓都在谈论此事,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在羡慕闻人家的小姐居然能得皇帝的青睐,被选入宫中,享受那无尽的荣华富贵。

    然而只有闻人月自己心知肚明,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平溪虽然远离帝都,消息闭塞,但她的父亲闻人角先生曾为她重金聘请过帝都玉京来的女夫子,那位女夫子手下也教导过不少世家大族里的贵女,就是因为许多被选中的贵女在入宫后俱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女夫子为防牵连到自己,这才来的平溪避祸。

    “乖乖女儿,爹爹也不愿见你进宫送死,实在不行的话你就逃吧,爹爹会安排合适的人顶替你的。”

    作为父亲,虽然他不常以亲昵的方式表达对女儿的关心,然则在他的内心深处,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是他最珍爱的宝贝。

    “也许这只是民间的误传呢?爹爹不必担心,女儿进宫后会好好的。”

    闻人月暗暗摇头,父亲平时都很严肃古板,很少会如今天这般煽情,她实在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戏份,只好默默替父亲擦了擦眼中闪烁的泪花,尽力安抚着他那份沉重的心绪。

    开玩笑,她的确不想进宫,可若她逃走了,这让她年迈的父亲该如何自处?虽然家中,她还有个名义上的弟弟。

    话说,她家闻人府祖上也曾袭过列侯,昔日也算是钟鸣鼎食,书香盈门,只不过这一切到她祖父那一辈就慢慢没落了,而他父亲现在也只不过是在平溪县里谋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又怎么承受得了皇帝的雷霆震怒呢?

    更何况,她的画像早已传入宫中,再来一招偷梁换柱只怕是不行。

    眼前这个深爱着女儿却不善言辞的老男人最终还是没能憋出几句安慰女儿的话,他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拍了拍闻人月肩膀上那看不见的灰尘。

    所幸前来传信的使者途中遇袭,需得静养好些时日,闻人月这才不必即刻动身。

    偌大的宅子,只她一人,每天吃了睡,醒了吃,闲了看画本子,侍弄花草,困了听曲、品茶享受着她那丁点最后的自由时光。

    自小目睹家道中落,深信天有不测风云,须得好日子过一天是一天的闻人月,还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能再多过上几天,只是没想到前来传信的使者伤势竟提前好了。

    临别这天,父女俩人又是好一番伤心流泪的诀别。

    真是好不可怜!

    好在少年帝王对她这张脸还算满意,且这当中又牵扯了多桩秘事,舍不得伤她,“闻人月”这才于危险境地侥幸的存活了,这是后话。

    观月撇了撇嘴,没想到这一世的自己竟然还是入宫,皇帝这个因素当真是不稳定得很,她已经有过一次这方面的经验了,确实很容易嘎掉。

    前方一直安静垂挂的帷幔突然被人撩动,窸窸窣窣的,只是观月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白色的帷幔上就溅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随之珩在外却看得真切,有一道冷冽的寒光自身侧疾驰而过,瞬间刺入吴老疤的咽喉。那力道之猛烈,几乎将他整个人生生钉在了墙上。

    吴老疤的身体在寒光穿透的瞬间剧烈颤抖,他的整颗头颅就这么从咽喉刺穿的位置无力地往一旁挂了过去,歪歪斜着,扭成了一个角度怪异的姿势。温热的血液自颈腔里失控地喷了出来,溅满了半幅墙面。

    吴老疤张嘴欲要说话,然而除了几口呛出的鲜血外,再无法发出半个音节。他的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着,眼中的生机如同熄灭的烛火,随着双手的垂下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暗青色的死气。

    那些原本排着队,欲要冲进牢房里的众人俱都僵在原地,仿佛难以接受眼前这瞬间的巨变,然而,当他们还处于惊愕状态之际,无数飞针已从后方悄然袭来,沉闷地没入了他们的身体。

    七、八具尸体相继倒下,他们的身体就如同柔软的布袋一般,失去支撑以后,均都无声无息地扑倒在地上。

    只余黄四眼还勉强保持着清醒,刚才划过的飞针竟被他巧妙地挣避了过去,虽然脖颈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但并未致命。

    他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头歪向一侧,不顾脖颈处汩汩地流着鲜血,依然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着,企图逃离这座弥漫着浓重血腥与死亡冰冷气息的牢笼。他的身后,拖出一道长而蜿蜒血痕。

    而随之珩,由于他人的冲撞,意外地被磕在台阶的一侧挡住了身形,从而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不行啊小芝,台阶这里还趴着一个,都没被伤到。”

    随之珩伏在原地,眯起眼睛,抬眼望向前方。来人身姿挺拔,披着一件用金线密密绣着数条龙纹的黑袍。他的身后,还紧跟着一堆浩浩荡荡提灯的护卫,气势逼人。

    他缓缓走下台阶,而在他身侧一旁,立着一位手执长鞭,穿戴有别于一般侍从的姑娘,此刻,正低着头,饶有深意地凝视着他。

    试问这世间还能有谁可以公然穿着龙袍,大摇大摆地走进诏狱?定是那暴君微声遗无疑了。

    掩映在暗处,随之珩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他有些懊恼,懊恼中又夹杂着愤恨,他恨不得要将自己的牙龈咬碎。

    真是可恶,早知道就不该管那几个狱卒的死活,合该全都杀了,直接救她出来才是正事。

    然而,就在这时,一记清脆的鞭声突然甩出,将随之珩生出的无限思绪打散。

    黄四眼脖颈上的口子裂得更开了,因为这一鞭,他整个人被掀翻撞在了墙上。他刚刚艰难地伸手,差点就要够到那人黑袍的下摆了。

    “陛下,饶命”他脖子漏了风,发出的声音也显得古怪嘶哑。

    “你是谁,凭什么孤就要饶你一命?”

    微声遗用脚将他的脖子扳直,他戏谑地笑着,声音里透出几丝漫不经心。

    “陛下,小人的姑姑是您的乳母还请陛下念在姑姑昔日哺育之恩饶恕小人一命啊!都是吴老疤逼迫我们的”

    黄四眼此刻的面容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他艰难地趴跪在地上,口眼歪斜,一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又头捣蒜般地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陛下谈恩情!”不待黄四眼说完,穿着绯色骑装的姑娘一记长鞭率先抽在了他的脸上,打断他要说的话。

    “别这么暴力小芝,”微声遗淡淡将横亘在面前的长鞭优雅接过,他的手指在鞭身上轻轻滑动,玩弄着,慢慢将其缠绕在手上,“做人,我们应该讲道理,别传出去都说我这个当皇帝的小气,连让人把话说完的机会都不给。”

    黄四眼似乎从绝望中看到了一线生机,他歪斜的嘴微微咧开,努力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然而,满口沾染着鲜血的牙齿却也因此显得异常狰狞,他手脚并着用,爬到那双装饰着龙形暗纹的靴子面前。

    地面,拖曳出一抹斑驳而又绚烂的鲜艳,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小人小人一听说要冒犯娘娘当然抵死不从,只是那吴老疤太过蛮横非要非要威胁小人为他做事。”

    这话黄四眼说得咬牙切齿,面目可憎,仿佛他陈述的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哦?这么说来,是孤听岔了?”微声遗只淡淡一笑,然而那笑容里却结满了寒意,仿佛能冻结人心,“刚刚在门口,挑唆众人同孤的妃子欢好的话,不是你跟人说的?”

    微声遗轻抬起手中的鞭子,暗示般的,指了指随之珩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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