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人死债消
“你搞什么鬼？”林又伸手掐了下他的胳膊。
“替你气气他不行？回头草就这么好吃？”时羡不悦地揉着胳膊反问道。
“谁说我要吃回头草了？”
“那你干嘛去见他？”
“我……跟你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从你第一次见他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他是救过你命吗，你对他这么好。”时羡收起伞，右边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
“算是吧。”如果没有遇见盛弋，醉酒的那晚，后果将不堪设想，或许她会因此彻底堕落深渊……
“不是，我就随口一说，你来真的啊？就算他救过你的命，也不一定非得以身相许吧，请他吃顿饭行不行？你真打算……算了，问了也只是徒增烦恼，合着我才是那个倒贴的男小三呗。”时羡撇撇嘴说道。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一天到晚净胡说。”林又忍俊不禁地回道。
“是啊，我连小三都不配当，三年都勾引不到你，说出去怕是要被笑掉大牙。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死心眼，他就是再好，扔下你几年时间不闻不问，也不见得有多爱你啊。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就把她娶回家，天天像公主一样宠着。”
“这话说的，谁之前万花丛中过，还雨露均沾来着。”林又揶揄道。
“以前是以前，认识你以后我见着异性都绕道走好吧，洁身自好到都快成和尚了。”
“我没让你当和尚，我也管不着你的私生活，说句真心的，找个跟自己同龄的小妹妹不好吗？会哄人，会撒娇，怎么着不比我强？”
“唉，要是哪天你能在我面前撒娇，我估计能感动的哭出来。”
“这个技能我早都进化掉了，有生之年你怕是很难如愿喽。”
“也就是说，以前你会冲着盛弋撒娇了？盛弋这个王八蛋，到底回来干什么！！！”时羡咬牙切齿地说道。
“哈哈哈，这点……我表示赞同。”林又彻底被逗笑了，点头回应道。
看林又笑得那么开心，时羡也不禁松下了神经，漂亮的眼睛向下弯起，跟着她一块笑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未来怎样，只要能让她这样开心地笑着，也算值得……
回到家躺在床上已经深夜两点多，林又思绪纷乱，并没有什么睡意。
盛弋不在的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
2013年她刚毕业，陈静通过学校的就业三方协议，找上林又的单位，说她得了尿毒症。
那天，她穿着一件灰蓝色布衫，脸色蜡黄，露出的腿浮肿的厉害。
“林又，你……能不能给我点钱，我还不想死啊，医生说我的身体太差，不建议换肾。我根本不相信小地方的医生！你能不能再找找关系看看，直系亲属配型的成功率很高的！”陈静拉着她的衣服，巴望地说道。
林又的心就像被泡进冷水里，把血冲刷的干干净净，再一点点撕开……
没有尽过抚养义务，差点让她生不如死，林又本以为不会再有更离谱的事了。
呵，可是，你听听，你听听！她都在说什么？！
林又，就是可以挣钱的工具，是可以捐肾的工具，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把她当女儿看过！
过往的痛苦历历在目，林又的睫毛渐渐湿润，声音横在喉咙半天才发出来，“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关心你的死活？你真的是要逼死我吗？”
“怎么会呢？我就一个女儿，我不找你我找谁？你看看这气派的高楼，收入怎么可能会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帮帮我怎么了？难道你是想让全单位都知道，我生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吗？！”陈静深陷的眼睛，这一瞬闪现了精光。
“好，很好，想要肾是吧，你等我一会儿。”
林又转身回了办公楼，没多久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要钱没有，要命倒是可以还给你，你自己来取吧。”林又冷漠地把刀递了过去。
陈静有些慌乱地推开，“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你有两个肾给我一个怎么了？又不会死！我是你妈妈呀，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地看我死啊。”
林又把刀子硬塞进她的手里，强迫陈静的手握住刀柄，将寒光闪闪地刀刃对向自己，“我说了，想要，你自己来取！”
她迈着步子不断地逼近，一半手掌被刀刃划破，开始滴血，刀尖触到了衣料，再往前半步就会刺破腹腔。
陈静哆哆嗦嗦完全呆在了原地，想要挣扎奈何力气根本比不过林又，只能睁眼看着鲜血渐渐染红了刀刃。
“你疯了！”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一把将刀子夺了过去，扔在地上。
陈静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满手的鲜血尖叫一声，仓惶逃离了现场，中间摔了一跤又快速爬起，怎么看都不像个病人。
那是林又跟时羡的第二次见面……
他送她去了医院，只是皮外伤，简单包扎一下就好。
她下手有分寸，并不是真的想死，对付陈静这种人，只有狠辣才能让她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疼的话可以哭出来。”时羡一头耀眼的金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说道。
“不疼，一点都不疼。”林又低声说道。
怎么可能不疼，时羡第一次碰见这么倔强的人。
“我叫时羡，时间的时，羡慕的羡，演唱会上我们见过，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你个智障！”林又内心积聚的怨气，借着这一声吼了出来，走廊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禁回头驻足。
时羡愣了愣，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还是笑着说道，“虽然不知道怎么惹到了你，不过女孩子嘛，别发这么大火，气大伤身。”
“对不起，是我情绪不太好。我叫林又，总之，今天谢谢你。”为什么要迁怒于一个陌生人，林又的语气骤然软了下来。
“林柚，柚子？好名字。”
她没有心思争辩，默认了下来，也是那次，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林又的手上裹了厚厚的纱布，伤口还没等到愈合，就久违地接到了舅舅的电话。
“林又，你现在也工作了，该懂事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妈呀，对你有生育之恩。没有她，哪有你？”舅舅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血缘关系对于正常家庭来说，是浓情的羁绊，对于她来说，是逃不开的诅咒。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想出生在这个世上呢？”林又坐在办公室，神色木然地说道。
“这不都过去了，你现在不也挺好。她就是个糊涂人，你不能跟她一样糊涂呀，原谅她吧。”
“原谅？呵，凭什么？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别说了！她就一个小孩子，我们自己想办法。”外婆苍老的声音从电话断续传来。
“妈，你别管，怎么不能说？不孝敬父母那都是大逆不道，一点家教都没有。”舅舅跟外婆争执起来。
手机传来一阵刺啦和碰撞的声音……
“喂，林又啊，没事，别听他瞎说，明明是你妈对不起你在先。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你妈，你也别多想，好好工作，管好自己就行。”
“外婆……”听到这温和的声音，林又红红的眼眶盈满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打湿了键盘。
“傻孩子，别哭了。我知道，你是靠自己长地这么好，真的很不容易……”后来，外婆的声音渐渐模糊，她不管怎么努力都听不清……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贷款30万打到了舅舅的账户，一个月后，陈静因为严重的水中毒引发心力衰竭死亡。
即便被扣上大逆不道，冷血无情的帽子，林又从始至终没有回去，她不想见她最后一面……没有必要……
她也不再恨她，人死债消。
半年以后，外婆因为心脏病去世，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她的人没有了。
她麻木地跪在矮矮地黄土堆前，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