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停车场风云（上）
晚11点，众人精神饱满地离开明树大澡堂。
秦平乐破破烂烂的衣服被丢进垃圾桶，身上套的是张叔的黑短袖和绿色夹克，王于还是穿着之前的灰色卫衣。
张姨想把秦平乐和王于的钱付了，在秦平乐的再三坚持下，他们二人各付100元钱洗浴钱。
“路上小心，多保重！”老唐挥挥手，朝自己的货车走去。
“再见，你也要多保重！”
明树的货车停车场很空旷，除了偶尔传来发动机的轰轰声，就是风与明树拥抱的声音。
“小栾，你怎么走？”张姨见栾时一直跟着他们，怕栾时误以为他们是出来旅游的，解释道：“我们要去送货了，你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我跟你们一起走，想看看大好河山。”栾时想都没想直接说：“这是我路费。”
张姨看见他手上一叠红色钞票，心想这孩子真有钱，看上那么容易相信其他人，很大概率会被坏人骗钱的。
“我们不收你钱。先说好，我们的目的地是溟开市，中途你可以在任意服务站下车。”
“没问题。”栾时笑着答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钱塞进李叔手里，并说：“这路费我一定要给，不给我心里难受。”
“嗯？”李叔疑惑。
“你这小子，行吧。路上要是缺钱了，随时跟我们说。”
“砰砰！”一群穿黑衣服的人从张叔的货车阴影处走出，棒球棍敲打货车车厢发出的金属碰撞声打断五人的闲聊。
“聊完了没有？该我们聊聊了。”为首的戴墨镜双手插兜，轻蔑地用下巴扫视五人。
“这个彪的呼的欠儿登，大晚上戴墨镜，看得清路吗？”
墨镜男神色一冷，身后的众人咽了下口水。栾时注意到气氛愈发紧张，默默躲到秦平乐的身后，自己的小身板，还不够别人打的。
“长话短说，我要个人，王于。”
“王于？王于是谁？”
“站在你右手边的女生。她父母欠我们老大几百万了，还不上，把她卖给我们老大了。”墨镜男伸出手指向王于。
“哦，她不是王于，她是秦于，你认错人了，请回吧。”
“呸。别给脸不要脸。”
墨镜男带领小弟向张姨五人逼近，还有几人扛着棒球棍从五人旁边的货车阴影里走出，堵住他们的逃跑路线。
张姨注意到自己已经是网中鱼，难以脱身，于是把右手边的王于藏在身后，却丝毫不在意地问：“具体欠多少钱？”
秦平乐悄悄地站在王于背后，栾时跟着找好的盾牌移动，并四处张望，寻找逃跑的时机。
“八百二十六五千，抹个零，九百万。”
“好，我替这个姑娘把钱给了。”
张姨轻松的话让墨镜男和王于、栾时瞪大了眼睛，九百万可不是小数目，一个家庭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挣这么多钱。这么多钱说给就给，就像今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一不小心拽断了一根头发，心里想：哦，一根头发，断了就断了。
“我和我老公上车取个钱，你们在下面等我。”、
张姨和李叔翻进驾驶室，车下的黑衣人王于三人围成圈，此时，两股明亮的灯光从旁边车头出现。
“喂，你们怎么还没走？”老唐的大脑袋探出窗户，看到姿势嚣张、手拿棒球棍一群人后，问：“他们是谁啊？”
“朋友，来找他们玩的。”墨镜男勾住栾时脖子，替他们解释。
“行，你们慢慢玩，那我先走了。”
看着老唐的“大运”提速，快速驶远，车下三人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今晚能顺利脱身的希望随着灯光变暗逐渐消逝。
“看见没，这就是所谓的兄弟朋友，关键时刻一点都靠不住。”墨镜男右手轻抚摸栾时的脸蛋，细细享受着手上传来的光滑触感，墨镜男嘴里呼出的热气打到栾时脸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能，能不能离我远点？要亲到了。”
墨镜男掰正栾时脑袋，对着耳边柔声说：“小子，他们靠不住。要不要跟哥一起，哥罩着你。”
栾时听完下体一阵恶寒，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海边不好玩吗？来这里跟死变态调情。
“哥，我跟你一起，你能不能罩着我。”
墨镜男及小弟、栾时和王于齐齐盯向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秦平乐。
“闭嘴。”
秦平乐捂着被王于拍疼的脑袋，转身看向天上的月亮。
“咔。”
“我装好钱了。”左边驾驶室车门打开，李叔跳下，稳稳地落在地面，手上还拿着粉色的大书包。
“钱在书包里，你们过来看一眼吧。”
站在人群中央的墨镜男甚是谨慎，拍拍身旁小弟的肩膀，示意他上前查看。
等到小弟走到面前，李叔打开书包，小弟低头看见黑不见底的书包后，意识到被骗了，立马呼道：
“三哥……”
“啊！”
“快跑！跑到澡堂里去！”
王于听见墨镜男发出哀嚎的一瞬间，推着秦平乐远离人群，小声说：“快逃！你在前面开路。”
藏在秦平乐背后的栾时小声提醒：“往左前方跑，一共有十三人，除了领头的，其他人身材瘦弱，甩掉他们就行。”
墨镜男借着路边灯光看清手上温热的血液，和躺在地上的银色扳手，把上来关心的小弟推开，从怀里掏出信号弹朝天发射。
“找死是吧！死肥婆！”
栾时的观察力十分敏锐，即使月明星稀，但依旧规划出安全的逃跑路线，带领他们躲进货车的阴影里，甩开后面跟来的小弟。
“嘶，砰！”
红色的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天空空，靠在停车场出口道闸上的男子往地上啐一口痰，挥手招呼身后五大三粗的小弟们：“堵住门口，一个苍蝇都不许放跑。”
“好的！二哥。”
被堵在门口、着急赶路的货车司机不乐意了，按住方向盘上的喇叭，脾气暴躁的司机伸出脑袋开始破口大骂。
领头男子直直站在货车前，大吼道：“有本事撞死老子，从老子身上碾过去，没本事就安静点，否则，缺胳膊少腿就别怨我们了。”
司机们看见领头男子裸露在外的上身，硕大的肌肉上满是疤痕，身后的小弟眼神凶厉、块头不小，一看不是善茬，不约而同地缩在座椅上，不再有多余动作。
“哇！烟花，呜呜。”躲在货车阴影里的秦平乐看见天上的红色烟花不由得惊呼。
旁边二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在只能听见跑步声的停车场里，惊呼声如平地惊雷。刚刚经过货车的小弟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在这边。”
“往那边跑。”
三人以夜色作掩护，成功摆脱追兵，翻进门口的大货车驾驶室里，气喘吁吁地瘫在座椅上。
“这车怎么没有人？”
“他们都围在门口。”栾时拍拍脸不红心不跳的秦平乐，刚刚在逃跑过程提醒很远处有坏人的情景让他印象深刻，说：“你看看门口，那里什么情况？”
“那里有好多人，里面还有张姨和李叔。”
“他们在干什么？”
“在说话。”
后排的王于听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时觉得安全顺利逃到溟开市是个笑话，能不能逃到之江省内都是个问题。
旁边的栾时眉毛挑了挑，耐心询问：“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呢？”
“他们说：‘你们抓李哥干什么？’，‘少管闲事，滚一边去！’，‘草泥马！放开他！’”
还没有转述几句，秦平乐推开车门作势下车，却被栾时一把拉住。
“下车干什么？”
“李叔打人了，我去帮忙！”
栾时见秦平乐丝毫不费力地挣脱自己，向门口冲去，他刚回头想和王于商量怎么帮助李氏脱困，就看见后排的女生跳到车外，追向男生迅速消失的身影。
“操，一个个怎么这么冲动！”
李叔见面前身高相仿的二哥，来势汹汹，看来是和墨镜男是一伙的。于是先发制人，垂在腰间的右手猛地打在二哥的左眼框上，随即左手补上一记上勾拳，二哥刚开口说话的下巴猛地合上，牙齿差点咬到舌头。
站在身后的货车司机们见到李叔已经动手，迅速冲上去，和二哥身后的小弟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不想惹事的司机躲得远远的，暗自祈祷混战赶紧结束。
李叔见对面的二哥身形只是微微晃动，心里暗自后悔刚刚的上勾拳力气没有用足。他往后一跳，双拳护住面庞，躲开二哥袭来的右拳。
“偷袭我？你……”
趁二哥说话间隙，李叔右鞭腿击打其腰部，按理说，没有骨头保护的腰部远不是坚硬小腿骨的对手，但二哥像个没事人一边拉近距离，一边胡乱向前挥拳。
李叔连忙闪身退后，把身上夹克扔在冲过来的二哥脸上。
二哥视线受阻，连忙扯下覆盖住头部的夹克，看见近在咫尺的李叔，左手刚挥出，裆下忽地一疼，双手连忙捂住裆部后退。
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身体多么健朗强壮，只要裆部被重击，都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能力。如果是没有经过锻炼的普通人，这一发撩裆脚足以使其丧失战斗能力，甚至需要帮忙叫救护车。
“啊！”
二哥怒吼一声，不管下体头疼，如饿虎扑食般扑向李叔，誓要把身上的痛苦加倍奉还。他左手挡在裆部前方，想要挡住再次撩向裆部的右脚，却事与愿违，撩裆脚变前刺踢，狠狠地踢中胸口。
李叔抓住对面后退卸力的机会，跃步跳在空中，一发正蹬踹踹在胸口。虽然此招展身幅度大，在空中难以躲闪，不好变招，极易被抓住破绽反击，但来势凶猛，普通人连接都不敢接，更别说有反打的念头。
可惜二哥不是普通人，一把抓住还在胸口上来不及收回的右脚。由于李叔现在只有左腿为支撑腿，看见袭向面部、比大包子还大的拳头，只能双臂护在面前，想要用小臂的骨头接下这一记冲拳。
“嘶——哈——”
李叔感觉双臂要断了，这拳头哪里是包子，简直是岩石，脆弱的身体怎么是岩石的对手呢？李叔右腿被二哥左手固定住，无法挣脱，于是想到影视剧中的巴西柔术十字固，但自己从来没有练过。
双臂传来的疼痛打断了思考，李叔估摸着自己的双臂已经骨裂，如果再来一拳的话，估计就要断了。李叔右手抓住二哥左手，左腿借力一蹬，缠在二哥左臂上，根据记忆里的电影，照葫芦画瓢，使出了不伦不类的十字固。
二哥双膝一弯，身体下沉，没有倒在地上，李叔想要利用体重把二哥带到地面上的美好愿望落了空。十字固终究是地面技巧，在空中发挥出来的威力极小，百不存一。
二哥往前一跳并抬起左臂，借助二人重力和全力下挥的力量，将李叔狠狠地砸在水泥地上。
李叔呈“大”字形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眼冒金星，浑身酸痛无力，感觉随时都要死去。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反抗，于是闭上双眼等待命运的到来。
二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到李叔身旁，抬起脚蓄力，对准胸膛用力踩去。当脚底板快要接触到胸上的衣服时，瞬间胸口一疼，仿佛那一脚没有踩到李叔胸上，而是踩到自己身上。同时，眼里景色飞速倒退，直到自己砸进停车场的保安亭里，才意识到自己被货车撞了。
闭上双眼等待死亡未果的李叔有些奇怪，于是睁开双眼，看见蹲在一旁，焦急地、手足无措的秦平乐。
“小乐，你来干什么？”
“我来帮你，李叔。”
“别帮我，快跑吧，你打不过他。”
“李叔，你别说话了。李叔你一直在吐血，快把血咽回去吧。”秦平乐双手作碗状，接住吐出来的血液，然后看李叔不吐了，想把血倒回李叔嘴里。
秦平乐关心的话语和贴心的动作，让李叔内心一暖，于是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李叔，你再吐血，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快逃吧，你打不过他，他力气很大的。”
可惜李叔提醒已晚，从保安亭爬起来的二哥快步来到跟前，一个大力抡拳，把蹲在地上的秦平乐打一个踉跄，跪坐在地上。
“偷袭我？你……”
秦平乐看见好不容易攒在一起的血液洒在地上，伴随着一声怒吼，身体如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迅速弹起，右拳打散周围的空气，发出刺耳的破风声，转瞬间印在二哥的胸膛上。
二哥如射出枪膛的子弹，其射速远超于第一次飞出去的速度，二哥身体射进保安厅里，穿过薄薄的铁皮墙壁，在停车场外面的空地上画出四五米的红色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