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赵承乾周岁的时日到了，也是需得办周岁宴的，只是丽夫人不愿出去，就算赵承乾是自己已故妹妹的孩子也不愿意。
托了宫人去告知皇帝这件事情，皇帝倒是沉吟了片刻，只说丽夫人要是愿意来那自然好，若是不愿意那就好生在长门宫养病。
外头热热闹闹，里面冷冷清清。
只是丽夫人很擅长应对这种冷清，她掏出来了一把琴，自吟自唱也是颇有趣味。
钟慧守在一旁，看着丽夫人弹了些欢快的曲子，不吭声。
丽夫人反倒自言自语的样子，“本宫如今不愿出去，在自己宫里弹这些曲子，权当祝福他周岁，望他岁岁平安。”
钟慧小声应和。
“是，娘娘。大皇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长大的。”
等孩子周岁宴办过之后，皇帝又开始往长门宫走的频繁了些。
丽夫人倒是规矩过两次，只是皇帝实在固执，不愿听从这些话语。
次数多了，就连丽夫人再怎么不愿意侍寝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再拉出钟慧来问。
“小慧，近日里陛下来的次数又多了，你也知道，如今本宫身子不好，不能伺候陛下，实在愧疚难当，若是今晚陛下再来瞧本宫，本宫就把你引荐给陛下吧。”
钟慧跪在地下，第二次听见丽夫人如此说话，心中是再三不愿也实在没有办法再推辞了。
狠狠叩了个头，咽下了心里的不服，保持着自己平稳的声音。
“奴婢谢娘娘抬举。”
晚间的时候，皇帝果然又来了，陪着丽夫人用完了晚膳，钟慧按规矩就回自己下房休息了。
春枝走之后，不仅月俸丽夫人给了钟慧两份，就连住处，也把春枝住的那间屋子留给了钟慧，钟慧也有推辞过，说着自己不配，爷没那么多东西装的下两个房间。
丽夫人神秘的笑着，把春枝留下的东西收走之后把那屋子改做了一个简陋的书房，只让钟慧在里头安心的住着，其他的自然不需要她多想。
钟慧用着下人送来的膳食，吃着这超规格的米饭，面色空白，眼神发直，只知道往嘴里喂饭。
片刻，眼泪倒是落了下来。
心里也是想通了丽夫人在春枝走时候做的那些事情。
想来是早就想推钟慧出去承宠了，春枝的月俸也好，这多出来了一个小书房也好，都是这长门宫里偷偷养一个承宠宫女的标准。
这承宠宫女就是后宫里的妃子养在身边、姿色俊俏的女子，不会给后妃的名义，和住在一个大殿里的地位分妃子不同，承宠宫女就是主子的宫女，跟着主子住的，更多的是在主子年老色衰或者身子不好的时候代替主子给皇上泄欲的。
这承宠宫女自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先皇因着年纪大了，后妃们的年纪也不小了，自己没那个心力去宠信年轻鲜嫩的姑娘，但是还是喜欢漂亮的容貌，当时每个宫里都养了这么一两个承宠宫女。
只是当今陛下年轻，妃子也都年幼，没人会想着养承宠宫女来分宠，添自己的堵。
只是这承宠宫女并不稀奇，钟慧看了看如今自己的待遇，倒是一下子就联想到那里去了。
其实也是能拒绝丽夫人的，钟慧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品德多么高尚的人的人。
若是大义凛然的说一些要报答丽夫人的恩情，如今自己帮她承宠留住皇帝的心，才是最关键的，也算是报答了丽夫人最开始的知遇之恩和后头的相助之恩。
若是要这么说那也太无耻了些。
为什么不拒绝那是因为拒绝不了，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丽夫人眼瞧着已经提过这件事情两次了，难道不会再提第三次，等到了第三次还会让自己有拒绝的机会吗？
只怕到时候会觉得自己不知好歹了吧。
再一个，钟慧很喜欢如今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要是还同在西门里头一样，整日做些苦活累活，俸禄又拿的极少，钟慧是再不愿意回到过去了。
如今自己独占两间房子，每日膳食有下面小丫头拿回来，一月领二两银子，在丽夫人跟前也得脸，也被调教着作许多事情。
钟慧倒真心觉得自己的才能有被丽夫人挖掘。
不过就是个男人吗，睡就睡了，况且那个人是皇帝，自己只是个丫环，他又长的俊俏，总之再怎么也不会是我吃亏。
钟慧心里宽慰自己，越说倒越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似的，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快速两口刨完了饭，倒开始思索着如何打扮自己了。
“这件，那件？不行不行。”
钟慧翻着衣柜，自己还念叨着，拿出了衣服在自己身上比比划划。
其实丫鬟的衣裳也就那么些样式，钟慧虽说衣裳能做的比普通丫鬟的素色衣裳略好些，也不过是袖口裙摆处能有几朵小花，算不上多华丽。
实在是选不出来，钟慧瞧见自己衣柜里头的衣裳心里就烦，压在心底的不甘心又涌了上来。
哪个女儿不爱个好儿郎好颜色的，皇帝是这宫里最俊俏的男子，但钟慧也不是那种有病的人，会喜欢上自己的主子，对皇帝那是没什么好感，如今还得收拾好自己去讨好皇帝。
心里越想越难受，刚止住的泪水儿又断了线似的淌了下来。
门突然被敲响了，外头传来了一个丫鬟的声音。
“钟慧姐姐可准备好了，娘娘遣我来叫你呢。”
“诶，就快了，别着急，马上。”
钟慧听见丽夫人叫自己，也顾不上许多了，只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和脸颊，又整了整自己的头饰，把手上的衣服一股脑都塞进柜子里，就这样开了门。
外头的小丫鬟还在等着，钟慧露出一抹笑容来。
“你找人把里头碟子收拾一下把，娘娘今日倒是比往日更早些叫我，我还没有时间收拾呢，倒麻烦你们了。”
小丫头见到钟慧之后早就跟在钟慧身后，两人一同往丽夫人寝宫走去，听到这话之后笑着应了两声。
“是，姐姐，小慧姐姐真受娘娘喜爱，如今倒是离不了姐姐了。”
钟慧心知肚明这是吹捧，也不搭话，只是笑了笑权当自己没听见。
丫鬟见钟慧这样，也就知道自己再吹捧也是无济于事的了，也就不再说话，沉默的跟着钟慧一同往前走去。
等到了寝宫外头，小丫鬟只是个二等丫鬟，自然是不能在没有主子的首肯下直接闯进去的，于是她老老实实的就停在了门外头。
钟慧看着寝宫房门紧闭，也不敢直接就进去了，曲起指关节敲了敲门。
“娘娘，奴婢小慧，来伺候娘娘。”
里头没过一会就传来了丽夫人的声音。
“进。”
钟慧推门进屋，又反手把门给关好。
钟慧低着头走进屋，看见丽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
丽夫人示意钟慧走近，然后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小慧，本宫知道这是苦了你，但希望你也能体会本宫心里头的感受。如今也不必紧张，陛下是个好相处的人，只是切记不要张扬，也不要过于殷勤。”
钟慧微微点头，心中有些不安。
丽夫人又抽出两朵绒花往钟慧头上簪去。
“怎么也不给自己带两朵首饰，如今看上去素净过头了，本宫这有两朵先前宫外带来的样式，如今给你吧。”
“谢娘娘。”
钟慧摸了摸自己的发饰，抿了抿嘴，眼角有些发红。
丽夫人很是满意钟慧如今这水灵的模样，也不让她上妆敷粉的，只觉得年轻果然是最好的本钱。
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皇帝已经洗漱完回来了。
近来是冬日，皇帝自然不会日日都沐浴，如今只是单独去了一旁的浴房洗漱，丽夫人又想着今日要将钟慧引荐出去，故没有让钟慧去伺候皇帝。
听到皇帝回来了，丽夫人亲自上手替钟慧整理了一下仪容，带着她迎了上去。
皇帝进入寝宫，目光先是落在了丽夫人身上，然后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钟慧。
他看着钟慧头上带着的两朵小花，心里明白了什么，若是无事定然不会在这个晚上带上首饰，加之丽夫人先前就引荐过钟慧，心里也明白丽夫人的心思。
只是装作不知，微笑着对丽夫人说道：“这是”
丽夫人连忙道：“臣妾近些日子里来身子一直不太爽快，承蒙陛下垂怜常来看臣妾，可臣妾无法……”丽夫人说着脸一红，又继续说：“臣妾实在心生不安，想到咱们宫里的规矩，宫里是能养承宠宫女的，臣妾身旁的小慧，精灵可爱，今夜特地带她来侍奉陛下。”
钟慧适时的上前一步，正儿八经的行了个大礼。
“奴婢小慧，请陛下安。”
皇帝点点头，示意钟慧起来，端详了片刻钟慧，又让她上前。钟慧深吸一口气，走到皇帝面前，皇帝伸手扶起她，仔细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爱妃有心了，朕来瞧你也不是为了这起子事的。”
虽然如此说着，皇帝拉着钟慧的手也没有撒开，眼神里也流露出来满意的神色。
丽夫人见钟慧讨了皇帝喜欢，皇帝有如此说，只说：“是臣妾自己多心，还望陛下成全臣妾。”
皇帝小哲点了点头，视线终于是看向了丽夫人。
“既然艾菲豆如此说了，那朕再拒绝岂不是显得无情了，既如此，那朕就收下这个丫头吧。”
丽夫人和钟慧齐齐跪下谢恩。
“谢陛下隆恩。”
如今这局面，是没有其他住处提供给这两人，也不好让丽夫人去睡角房，把寝宫让给钟慧和皇帝。
还好丽夫人早有准备，把先帝收承宠宫女的偏殿收拾了出来，打扫得干干净净，如今倒是可以直接使用了。
钟慧脸色红润，在月光下倒是看不大出来，皇帝如今欣鲜钟慧，倒愿意给她两份面子，让总管太监在前头带路，自己牵着钟慧一步一步往前走。
钟慧不停的深呼吸，想要给自己一份宽慰，可这条路真的好黑，看不见一丝亮意，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跟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见不到尽头的光明。
终于在路的尽头见到了一丝微光，钟慧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又被皇帝牵着手，不让走快了。
抿了抿唇，还是只能迁就皇帝。
待到了侧殿以后，太监们井然有序的先行进屋，点好了蜡烛，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皇帝宠信旁人是需得太监在门外守着的，为了皇帝宠信完之后能够随时进屋伺候，当然，也是记录是在何时何刻，何人侍寝，归档之后若有妃子怀孕，也是一个证明。
某朝某代的皇帝还会被太监管着，宠幸一个妃子的时间和次数不能过多，多了之后太监会在门外提醒，若是皇帝还是不听，太监则会立刻进屋去把妃子抬走。这都是为了不出现所谓的祸国妖妃，不让皇帝沉迷美色。
不过本朝本代的皇帝没有这种规矩，自然是随心所欲来的好一些，想宠幸谁就宠幸谁，想宠信多久就宠幸多久。
皇帝虽然年轻，但到底是一国的君王，这种自制力也是有的。
皇帝牵着钟慧走进侧殿，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二人的身影。皇帝坐上床榻，示意钟慧过来。
钟慧心跳加速，缓步走到皇帝身前。
所谓灯下看美人，如今也是这样，皇帝看着钟慧，圆润的脸蛋上面眼睛也是圆圆的，嘴巴红红小小的，没有一处不可爱，加之钟慧心思郁结，才刚哭过两场，眼角又泛出了红意，倒更显得娇媚可爱。
皇帝看钟慧是如此，钟慧看皇帝也是如此。
先前说过，皇帝将将二十岁，极为年轻，容貌也是十足的俊美，只是平时倒显得锐利之气过于浓重了，如今灯光倒是打散了这份锐利，暖红的烛光摇曳着，打出的影子扫在皇帝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倒是让他的眼神也温柔了两分。
如今气氛正好，钟慧瞧着这样的皇帝，心里的抵触也顿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