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献舍
马车停在赵府的后门，被马车颠得半死不活的江袖被家仆扔在井边，几大几大桶冰凉井水从她头淋下。
极度难受的江袖缩在井边瑟瑟发抖，被冲洗了好一会儿，她才被领回自己房间去，又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跌倒在屋子中间。
那骂骂咧咧的娘娘腔高声命令家仆：“将这个小婊子看住了，我去禀告我阿娘！”
门外的家仆连声应和。屋里屋外一下子都静了下来，江袖缓过神来，心中啐了一口：妈的，虎落平阳被犬欺。疼死老娘了！
这屋子中一片狼藉，还飘着些许血腥味。江袖摸索着点燃了油灯，这才注意到，方才她跌倒的地方，放了一个破瓦碗，旁边画了一个圆形怨阵！
那圆阵猩红，红色断断续续，大抵是匆忙所作。似乎是用手指蘸血画的，圆阵中用朱笔胡乱地绘着一些扭曲又癫狂的符文，刚才被她的身体刮蹭掉不少。
那个怨阵透露着阴森，那些符文看上去也甚是骇人。
但落在江袖的眼里，任凭那符文如何扭曲癫狂，她也能认出。
那是她亲手做出来的的血祭咒，至于那圆阵，她也认识，这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阵法，她自然明白。
那上面的符文和她刚出棺材吐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这是被别人献舍了！
以自身肉身献给邪祟，魂魄消散为代价，用鲜血绘就阵法和符咒，就可以召唤一个强大邪祟鬼神上身，完成献祭者的心愿方可解除此咒。
但此乃禁术，是江袖新创，且不说名门正道不耻此法，也很少有人愿意献祭自己的身体来献舍。
虽然古书中有记载此法，但是近乎失传。这法子也不过是当年她自己所创，霸道之极。请来的厉鬼邪神倘若不能帮献祭者完成心愿，届时也会魂飞魄散。
先管不了那么多，江袖打开衣柜，筛糠般抖着身子，可算翻到一套勉强算得上干净的衣服，江袖刚把身上的脏湿衣服解开，就看见胸口好大一个口子，半结痂状态，应该是前面一番折腾，现在正汩汩往外渗着血……
老天爷！江袖心中暗恼，这原主居然用自己心头血来画阵献祭！
这用心头血来献祭画的阵，倘若上身的厉鬼神在规定时限内没有帮助献祭者完成心愿，那这心口将会逐日糜烂，直到扩散到将厉鬼神全身吞噬完毕。
那这厉鬼邪神，不仅仅魂飞魄散，甚至在魂魄破散前经受非人折磨。
等等，刚才坟地那帮鬼魂是不是说她“十恶不赦”？！
江袖心中表示不服。
她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了？
虽然说她的名声确实很差，也算得上是臭名昭著，死得又惨烈，按理说确实是怨气冲天的厉鬼邪神才对。
但是她死后魂魄散落在六道之中，一不作祟害人，二不手刃仇家，可以算得上是非常非常安分守己的鬼魂了！
不是她无怨无恨，实在是她死前发过毒誓。
可现下要紧的是，江袖根本不知道原主要她上身做什么呀！而且这被献舍的厉鬼邪神是不能主动放弃契约的，只能老实照做，否则诅咒反噬，登时魂飞魄散。
江袖瘪嘴，腹诽：真该死，当初我为什么做出这种诅咒的法子。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按照那坟地鬼魂们的说法，她这是被赵家小孙女和赵家太爷鬼魂一起献舍了。
江袖习惯性摸了摸鼻子，自我怀疑中，自己真的那么十恶不赦吗？
床边正好有一方梳妆台，江袖顺势一坐，打算给自己梳个头。一张白得发灰的面孔幽幽出现在铜镜中，把她吓得尖叫了一声。
直到那白脸跟着她的弧度同步动了起来，她才呼了一口气。原来那是自己的脸。
江袖有点无法直视现在的样子，这镜中映着的分明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的脸，许是方才那几番折腾，让她看起来面色苍白，又因为原主献舍，生气出走未归，所以看起来竟像一个死人脸。
虽然说以前江袖的脸也不算貌若天仙，但现在的她样子普通，虽然勉强算得上跟清秀沾边。这平板一样的瘦弱身材是怎么回事？！自己傲人大胸呢！
紧接着，房间中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哐当声，门外的两名家仆对视一眼，高声道：“表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江袖手上也没有停下，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回话：“没事，不用管我！”
终于，在衣柜的一件衣服夹层，江袖找到了一本小册子，约莫是日志一类的东西，原主大抵每天都有写日志的习惯，上面的字体歪歪扭扭，很多段落都语无伦次。
江袖将那日志平铺在桌上，就着微弱的油灯光耐心地一页页翻看，连蒙带猜的，大概猜出来一些东西。
首先，原主名叫赵明珠，今年十二岁，此地乃是王家镇。
赵明珠的太爷是本地有名的富豪，从中原举家搬迁来到此地安居。赵家本来人丁兴旺，到了赵明珠爹妈这代，拢共就得了一子一女，其他的不是早夭就是无所出。
赵明珠爹妈死的早，平时是伯伯伯母带大，也就是那娘娘腔的爹妈。娘娘腔名叫赵金银，乃是赵明珠的表哥。
不过，这赵明珠天生异体，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据她日志所写，她自小便能看见赵家太爷的鬼魂，一受委屈就往赵家祖坟跑，赵家太爷常常安慰她，哄她开心。
也因为她能通灵，听见鬼魂心声一事，被周围人当作异类，人人趋避之。
赵家大伯一家对她特别不好，常常体罚她，经常动辄打骂，令她挨饿受冻。
看到此处，江袖的眉毛忍不住抽了两下。
这赵大伯一家估摸是想弄死赵明珠，独吞这赵家财富吧。
江袖看得眼睛疼，也没看到那日志上提及到献舍一事，只觉得这小女孩凄凄惨惨，过的什么鬼日子，怪不得要请自己上身复仇。
按理说，献舍人在阵中默念愿望时，作为被召唤的厉鬼邪神，江袖应该能听到赵明珠的愿望才对，可是江袖记忆中没半点关于愿望的痕迹。不过这小姑娘最后怎么又出现在赵家墓地的棺材里，真是奇奇怪怪的，阵法没完成她就跑了？
一想到刚才吐出来的那堆符纸，江袖无奈托腮，这赵明珠大抵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把江袖请上了身。
不过，江袖灵机一动，既然她现在能听到鬼魂心声，那届时到赵家墓地一问便知来龙去脉。
既然敢点名召唤江袖，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敷衍的愿望。向来被召唤的厉鬼都是血腥又残忍地复仇，更别提她这种“十恶不赦”的厉鬼了。
江袖凝神，心中念着：黄泉有令，生死封侯。
正东南方向的一处大山中，有一具千年怨尸听到江袖召唤，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
江袖感应道之后，嘴角一翘，心中又道：收！
那远在深山之中的千年怨尸果真没了动静。
想不到，自己以前藏的千年怨尸居然还在，而且其中一具离王家镇不远。那些仙门正派居然没给销毁了，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她现在没了修为和内力，但是只要有那些怨尸，不愁东山再起。
一旦她东山再起，势必要让当初参与围剿藏尸山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
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响，江袖现在又渴又饿。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这房间又空空荡荡，连杯茶水也没有，更别说吃食了。
江袖朝门外叫了半天，那两个家仆似乎不在，门又被从外面锁住了。江袖不想白费力气，只好盘腿坐在床上吐纳打坐，转移注意力。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鸡都叫了三次，也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江袖只好踢开了门，疼得她龇牙咧嘴。她一边跛着一只脚，一边四处找吃的。
江袖在这的院子说来也奇怪，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她晃晃悠悠了半天，倒是找到了祠堂，顺了两个苹果，直接啃上了。
江袖在赵家宅子里东拐西拐，可算见到了两个正在浇花的婢女，江袖躲在阴影之中，啃着苹果听她们说八卦。
“今晚你别再起夜了，仔细又撞了鬼！”左边那婢女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