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嫁纸人】纸扎店学徒
阴楼路末尾十八号开了一个纸扎店。
周围的邻居注意到时,纸扎店已经开张了。
元宝花圈摆在门口,纸扎的娃娃脸涂的通红,没有瞳仁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门外。
看得路过的人心里发毛。
有了诡异的纸扎店,连带着整条街都清冷许多。
直到这一天,八个人走进阴楼路,进了纸扎店。
“什么人?”
“居然敢进那个店?”
“不关自己的事,不要多嘴,阿弥陀佛……”
一阵窃窃私语归于寂静。
——
纸扎店里的采光极差,一进去,一群年轻人就先打了个冷战。
老旧的木制陈设透着一股刺鼻的腐朽味道,店里的旧电灯一闪一闪。
一阵风吹过,店里的纸扎殡葬用品哗哗作响。
“有……有人吗?”一个女生颤巍巍开口。
哗啦哗啦的纸声更响了一点,拐角后面的木门吱一声开了。
门后走出了个瘦巴巴的干瘪老头,老头个子不高,皱纹一层层叠在脸上,乍一看仿佛一架骷髅上堆了几层干枯的皮。
“谁呀?”粗粝的声音,听起来像砂纸磨耳朵,生疼。
“我们是来应聘的。”又一个高瘦的年轻人开口。
老头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斜着眼打量人,失望摇头:“八个?不够不够……”
众人面面相觑。
“老人家,8个人还不够?广告上不是说七个人以上就行。”高瘦青年叫张年,算是年轻人里领头的。
“我说不够,就是不够,你们先去后面住着,等人够了我这老头子才教你们手艺。”老头语气不好。
众人一时间拿不准老头的意思。
一开始那个女生,叫果果的,举起手问:“老板,我们得等多久啊?”
“谁知道呢,等人全就好了……等人全……”老头念念有词。
“我们只能在这个店里活动吗?人来全之前我们能出去吗?”忽然有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准备往后走的老头。
老头嘴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在看见提出问题的人之后,愣了愣:“怎么还有个有病的?我这里可不是医院。”
谢冉校服外套搭配一身蓝色条纹病号服格外亮眼。
谢冉面不改色:“这是时尚。”
老头倒是没有接话:“学艺没开始,你们想去哪去哪,老头子不管,但等人齐了,不出师就别出门!”
老头慢腾腾拿出名册:“想好了要学手艺,就登记。”
众人一一登记,谢冉写上“胡莱”名字那一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玩家进入游戏】
【状态:准备中】
【准备阶段,玩家活动范围仅限阴楼路】
【逃离副本者:死】
老头带所有人进到铺面后面的小三合院。
院子正中是一棵巨大的槐树,大到树冠能遮住半个院子。
院里里零零散散放着的全是各种做纸扎的工具,各个窗口上还都挂着一串串纸元宝,墙上倚着花圈。
西厢房一个散发霉味的大通铺就是所有人的住处。
“你们先住在这屋里,记住,无论如何,东边的厢房不能进,否则——呵呵……”老头的笑声发冷。
偏有个人好奇。
谢冉又举手:“否则会怎么样?”
老头耷拉的厚重眼皮动了动:“你可以试试……试完还有命的话,不就知道了?”
说完,那个老头才慢悠悠走了。
同属幸存者小队的周意忍不住:“你也太大胆了吧,谢冉。”
“你们幸存者小队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进啊, 亏我们老大还想招揽你们。”黑石队的张年领着的人自觉和幸存者小队分开。
“问清楚总比当怂包死的不明不白好吧?”张年又不是鬼怪,谢冉可不受他那鸟气。
“你!”张年还想说什么,但被周围人拦住:“张年张年,他都那样了,就别跟他计较了!”
我哪样?谢冉被戳到痛处:“我怎么了?”
张年四人用怜悯目光看谢冉的病号服,嗤笑一声:“神经病。”
谢冉上去就给他一拳,林小雅反应快,用力一拉,让谢冉这一拳落空。
“别别别,别激动,他神经病,他神经病!”这下两边人都开始拉架了。
毕竟是组队,不能内讧。
副本开始前,相处几日,幸存者小队基本了解谢冉的情况,不着调,想到什么做什么,但嘴比金刚石硬,谁提他有病跟谁急。
但谢冉气也消得快,等他反应过来也就过去了。
这次也一样,虽然两队都看不惯对方,但经此一事,两边或多或少也收敛起来。
年龄平均十八岁的队伍,从横挑鼻子竖挑眼勉强组队,到现在可以坐下来平心静气谈谈了。
毕竟人在危险面前才会团结。
危险——指谢冉。
“先说好,你们幸存者的人看好他!”果果指着谢冉,“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可不想被队友坑死。”
谢冉:……他自己也惜命啊。
不要说的他好像是什么很想找死的人。
老头现在不教手艺,游戏没有正式开启,众人一致认为,这是寻找线索的好时候。
因为谢冉的不可控性,谢冉、林小雅、周意再加一个黑石的白应,三男一女组合,负责去阴楼路其他店铺打听打听。
剩下是黑石的张年、果果、林海带着幸存者的叫郑开的男生一起,留在店里。
谢冉乐得如此,他早就看见了,外面有个书店!买辅导材料!
他想上学快要想疯了。
于是三个一脸无语看着谢冉出门就奔着书店去了,嘴里还念叨“五三”“全解”什么的。
“那……分开走?都分别去问几个店铺?”周意问。
其他人没有异议。
但众人还是错估了npc,周意第一个吃了闭门羹。
刚进门,店长还热情打招呼。一提到纸扎店,下一秒,对方宁可不开店都把人轰出去。
白应嘲讽周意被人轰出来,结果等他进了水果店被轰出来的速度比周意还快。
小姑娘林小雅还好点,买了两屉大包子才跟包子店老板娘开口,但提到纸扎店后,老板娘脸色也不好看。
“听我的,阿弥陀佛,别问了!”老板娘劝道。
林小雅怯怯的递小纸条:“我只是打听打听。”
老板娘:“打听也不行,好孩子,你就是缺钱打工,也别来这儿,大娘再送你一笼包子,哎呀,吃了赶紧走。”
出来后,林小雅耸耸肩,表示一无所获。
另外几个店铺也是,态度好的跟包子店老板娘一样,态度不好的当场赶人。
“这些npc有病吧!”白应气得骂人。
三人找了各种借口,但是这些人甚至连让他们说借口的时间都没有,听到纸扎店,直接一个字“滚”。
“唉?谢冉呢?”周意还记得自己的队友。
“谁知道那个神经病发疯干什么?”白应没好气道。
林小雅打掉白应朝她买的包子伸过来的手,无语白眼。
「这是我们队的!」
白应:“小气。”
等三人找到书店里的谢冉时,后者正一边哭一边和老板聊天。
老板也哭:“好孩子啊,不容易啊。”
三人:“……”
“他给老板下降头了?”白应不解。
谢冉看见林小雅三人,抹抹眼泪:“谢谢老板,我朋友来了,我要回去了。”
中年老板:“记得我跟你说的哈,小心点,不行就来我店里干活,给你包吃住。”
等出来,其他人立马问谢冉怎么回事,谢冉抹抹眼泪,心满意足抱住怀里的练习题。
“我打听到了,老板说这个纸扎店突然出现,老板姓赵,是一个人开店,但书店老板他们几个店铺有人夜里住店里的,经常听到很奇怪的女孩的声音。”谢冉咬了口林小雅给的热乎乎的包子,愉悦得眼睛眯起来。
像只无害的得到投喂的猫。
“什么奇怪的声音,有详细说吗?”周意问。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打听到消息?”这是破防的白应。
谢冉先回答周意:“有哭有笑的,有时候能听出在喊想出去、看不见、去死之类的,说是声音都很奇怪,说是细细的,不像人发出来的声音。”
至于白应,谢冉翻白眼:“凭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白应:“就你?”看得出来很不服,但偏偏他自己一无所获,整个人都是一种想反驳,但说不出话来的憋屈感。
谢冉爽了。
开心的谢冉就很好说话:“打了一点点感情牌,先说我哥死了,再说要来这个纸扎店买殡葬用品打听质量。”
“那你对你哥真好。”白应干巴巴嘲讽。
“我没哥啊,我还是堂表兄弟里最大的,他们得管我叫哥。”谢冉理所当然。
白应:“……”更不想说话了。
店里的人收获更少,不敢接近东厢房,只敢在店里乱翻,除了花圈就是元宝纸人。
还有人被到处乱放的扎了一半的纸人吓到脸色苍白,腿都软了。
听到打听来的消息,居然是谢冉出力后,一个个脸上各有色彩。
谢冉无感,并打开了习题册。
一整天,根本没人来这个犄角旮旯参加副本。
糟老头说人没全不算拜师,只管他们住,不管他们吃。
一群人去外面买了饭回来,坐在院子里吃。
“我听说院子里不能种槐树,招那东西。”幸存者里的郑开看着巨大的槐树,不自在。
“招什么东西?”黑石的果果。
郑开没好气:“鬼啊!”
“咱们人多,怕什么?”张年笑道。
谢冉安安静静,一边扒饭一边研究数学题,突然一抬头。
旁边白应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脸防备:“你干嘛?”
谢冉:“好像有什么动静?”
“哪来的动静?你不要危言耸听!”
“等等好像真有,有脚步声!”黑石里不声不响的林海也出声。
八个人面面相觑:“咱们八个人都在这是吧?”
那脚步声哪来的?
“会不会是那个赵老头?”果果颤声问。
“你家七老八十的老头穿高跟鞋溜达?”周意道。
不是东厢房,却是从众人住的西厢房传出来的。
众人想起书店老板说的有女人的声音。
一时间反而都不敢动了。
只有一个蓝白色身影站起来,大步流星往西厢房走。
“我靠!神经病啊,拦住他!”张年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
都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呢,万一出事怎么办?
但谢冉气势汹汹走上去,然后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所有人屏住呼吸。
脚步声不见了。
谢冉:“不说话就是默许,我进来咯?”
还是没有动静。
开门。
谢冉:“哇哦……”然后站在门口不动了。
其他人看谢冉虽然没动,但还没死,忍不住好奇也跟着往屋里看。
“哇哦……”
一个穿着红纸高跟鞋的女纸人坐在床头,空白的眼睛看向门外,艳红的嘴唇像血一样。
“谁弄进来的!”白应厉声道。
所有人头都摇成拨浪鼓了。
“没人拿,它还自己进来不成?!”
谢冉:“有可能啊。”
“呸呸呸!别乱说话,趁着时间还早,咱们赶紧把这个东西扔出去。”周意道。
纸人被挪去前面的铺面摆放纸人的地方。
谢冉左右看看:“你们没发现?”
天色已暗,店里灯泡一闪一闪的,就算周意都恨不得早点跑:“赶紧走吧。”
谢冉指着纸人:“她穿鞋了。”
谢冉一字一顿:“只·有·她。”
周意背后一凉,旁边几个纸人都是光着脚。只有他们挪回来的纸人,穿着红色高跟鞋。
“怎、怎么办?”白应结巴了。
谢冉略一思考,扒下纸人鞋子,烧了。
“大家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不要搞特殊,搞攀比。”谢冉叹道。
一瞬间,谢冉看见纸人脸上线条一变,露出怨毒的表情。
嘶,玩脱了。
谢冉赶紧拉着人就走。
白应丧着脸,一个大男人快哭了:“它是不是变脸了?我好像看见它……”
“闭嘴,你没看见。”谢冉道。
晚上,躺在收拾好的大通铺上。
谢冉想了想,爬起来把鞋子一包,揣怀里,顺便捂住胸口一直未消退的眼睛。
——因为眼睛一直没有消失,他只能用布条裹住胸口。
旁边人问他又发什么疯。
“我把它的鞋烧了,我怕它晚上来偷我的鞋。”谢冉道。
屋里安静了一瞬。
接着亮灯,一个个都把鞋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