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何不食肉糜
当年程慕入学时，也是带着人生新的希冀走向这条大道。
记得那天不似现在寒意刺骨，闷沉酷热让拖着行李箱的她，发丝混合汗水牢牢粘在额前和脖颈，粘腻得难受，心里却旷然无比。
道路两旁满是各个机构和社团的招新台，新生们都根据自己的喜好走走停停看看，她并没有那么感兴趣，社团的时间按理说会挤占她的兼职。
也就十八岁的年纪，程慕已经将时间就是金钱的真理刻入骨髓了。
但人群嘈杂中的吆喝吸引了她。
“新闻社招新啦招新啦！同时招个兼职啦！”
她竖起耳朵寻找声源，很快，她就在开学第一天赚到了大学第一笔兼职，帮着倾巢出去采访的新闻社发传单，100块一天。
当时的她眼里充满了对未来无限期望的光芒，对即将到来的痛苦还一无所知。
周宴珩的那句话，道出了当时繁闹的场面，也拉回了程慕的思绪。
“这么说，周总来过我们的迎新活动？”工作人员问出了程慕心头的疑问。
“算是吧，人挤人的都灭不掉学生发起传单的热情。”周宴珩淡淡道。
她歪头思考，梁羽澜也并不是华京的学生，两人都刚回国，难道这么久以前周宴珩就来考察过华京打算合作了？
“周总竟来过学校，我们还都不知情，是我们招待不周啊！”校领导和程慕一样的想法，在一旁惭愧起来。
“李副校别这么说，当时我只是经过。”
“宴珩这么早以前就萌生合作的念头了？”梁羽澜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会突然到一个和他没有交集的学校里。
周宴珩没有回答，对工作人员说道：“下一个地方是图书馆吧？”
“啊对，来，周总，我们前面左拐再往前些就是了。”工作人员惊讶得差点结巴，没想到周宴珩对学校似乎很熟悉，看来待会要打起精神更专业对待才行。
梁羽澜感觉自己被忽视，有些悻悻然，下人行道台阶时没有注意，踏空往前倒：“啊！”
倒下的瞬间，周宴珩反应过来稳稳接住了她。
梁羽澜倒在他的怀里，眼眉含笑，恣意地仰望他。
周宴珩双手抻住她的双臂扶立住她，梁羽澜抬手覆上他将抽离的手，身子一晃地往他身前又靠了靠。
他的手又发力扶起她，梁羽澜将刚才一瞬的难过抛向脑后，声音变得娇滴滴起来：“我没事。”
程慕别过脸，不自觉对比起来，同样都是摔倒，周宴珩却只会对梁羽澜展现温柔和在意。
“你看，我都说了两人关系不一般了， 周总看梁校长那眼神，那是都要忘穿了的关心。”程慕身旁的大学老师看到冒着粉红泡泡的一幕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
“唉，果然还是得看俊男靓女谈恋爱才行，这么养眼的一对，我的眼睛和心灵都得到了治愈。”
“没想到周总多金又深情，这一路对着梁校长是又护又捧的，我们华京那么温柔又不会吃人，至于这么宝贝吗？”
“你这母胎单身根本就没有评判的资格好吧。”
几个老师悄声议论，传到程慕耳里却都不自觉被放大，那嘁嘁喳喳的话语扯得她太阳穴生疼。
“一个联合教研活动就让周总围着女神形影不离，这小情侣在耀华的时候岂不是还要腻歪。”突然说话的老师转头八卦地问起她：“他们在学校里是不是更过分？”
丝丝苦涩聚在程慕的喉间，堵得她声音嘶哑：“嗯。”
得到肯定后她们的低语更加热烈，程慕放缓脚步，走在最后方与队伍保持一定的距离。
进到熟悉的图书馆，暖气裹着大家驱走冬日的寒气。
程慕脱下外套拿在手上，与前台的管理员老师视线对上，二人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
大学时如果上课和兼职的时间被拆分了，她便会来图书馆兼职，关于图书馆系统、区域、书籍和制度等等的全部，她比班里任何一个同学了解。
其实她非常喜欢图书馆兼职的工作，安静又能看书，堪称完美，可惜唯一的不足便是时薪太低了，生活里，鱼和熊掌总是不能兼得。
程慕正认真读起一楼一些文学策展的海报，突然注意到队伍前方的骚动。
“啊！我的腿！”只听梁羽澜一声大叫。
周宴珩扶着她，周围的人也慌慌张张地护着。
程慕探头往前走，终于看清发生了什么。
一个图书馆兼职整理书籍的学生怯生生地站在面露痛苦的梁羽澜面前，低声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地上散了一地的书，许是刚才抱着书的学生没有注意到前方站的人，相撞后，书落下砸向了梁羽澜。
程慕感到奇怪，即使隔着丝袜，她还是看到只是几本书籍的重量，却在她小腿和脚踝处留下了些许青紫的痕迹。
“实在抱歉了梁校长，我们学生一时没注意，不然我们先到医护室处理？”李副校看梁羽澜满脸难受，以及周宴珩难看的脸色，额头的汗不禁流了下来。
“学生？你们竟然让学生来管理图书馆的工作！”梁羽澜皱着眉，眼里都是不悦：“这次是拿书撞到了人，下次是不是能推着轮车伤人了？”
面前的学生听到这样的训斥心里又羞又急，这是她第一天在图书馆兼职，难得的勤工俭学的机会，她很是珍惜，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听到梁羽澜的话她难过得小声抽泣起来。
其他校领导替学生说起好话：“梁校长别生气，先治疗伤势比较重要，图书馆勤工俭学是华京的传统，以后我们会加强对学生专业能力的培训和管理，也请您放心，医务室在这边，我们先过去吧。”
“学生就应该顾好学习的主业，还没步入社会呢，别总是急着往钱靠！到时别两头不着好！”她靠在周宴珩怀里，仍不依不饶。
学生无措地站在那里，泪水挂满她通红的脸庞，看得程慕心底又闷又慌，觉得梁羽澜也是在教训着当年的自己。
“梁校长，你没有资格高高在上指责别人何不食肉糜。”她哑着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