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书院
平阳城的夜风很柔,远不及阙涯峰的狂烈,吹在脸上如同情人哈气般,痒痒的情谊软绵。
夜风中,两道人影悄无声息的翻过院墙,落在了最西侧的一个小院子里。
院子面积不大,在走马书院后院的全部院落中,也是最小的那一类。
院子正中种着一棵垂柳老树,岁月的痕迹在树皮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沟壑。柳枝垂下,扫过树下的井台,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此时,墨白和不空两人正躲在树后,望着烛火盈盈的窗子。
“为何带我来这里?”
墨白疑惑的望着窗子,不解的问道。
不空顽皮眨了眨眼睛,一脸神秘,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墨白。而是笑吟吟的指着窗子,示意他耐心等候。
不多时,一道婀娜绰约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口,也许是天气有些闷热,那道人影推开了窗户。
窗纸后露出了徐菲那张娇美的脸庞。她一身轻纱襦裙,香肩微露,俏颜如画。比晚间少了一丝可爱,却多了一份妩媚。
徐菲将发髻盘在脑后,从床旁的墙壁上取下一只琵琶,略作调试后,玉手弄弦,曲声悠悠响起。
墨白是第一次听人弹曲,他虽不通音律,却也不由觉得极是好听。
起初,曲声如潺潺流水,轻柔婉约,缠绵悱恻。随后,曲调逐渐激昂澎湃,一时间襦裙飘然如蝶,少女跃然起舞。
曲妙,舞更佳。
徐菲步伐轻盈,身姿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她一手环抱琵琶,手指抚弦如梦似幻,一手水袖徊转舞动,曲与身合,如画中仙子,精妙绝伦。
仅这一曲琵琶舞,徐菲展现的功底,便不输于平城阳各大青楼的当红花魁。
曲终舞散,徐菲额头香汗淋漓。她望着怀中琵琶,似是有些出神。许久之后,她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其中意味晦默难明。
墨白看的愣神,腰间却被人一杵,他回头望去,只见不空用手指戳了他一下后,便如同矫健的猿猴,瞬息窜至树冠。
墨白也紧随其后,他故意手脚并用,慢吞吞的爬了上去。
两人刚刚藏身于柳枝上,徐菲便推门而出,缓步至老柳树下。她走的不快,似是有些倦了,怀中还抱着一只旧木桶。
到了树下,徐菲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人存在,她将木桶放在井台后,便一并坐下。
徐菲挽起发髻,轻解罗衣,香肩酥背袒露柳下,一时春光烂漫,夺人心魄。
“阿弥陀佛,善哉,善了个大哉!”
墨白耳边传来一声佛号,声若蚊蝇,几不可闻。
小和尚不空似是过于激动,脚下一滑,不经意间竟然踩断了半截柳枝。
嘎吱声中,徐菲好似受惊的小鸟,慌乱的拉起衣裳,既羞涩又恼怒的抬头呵斥道:“是谁?谁在那里!”
不空反应极快,他足下猛然发力,在柳枝上一点,身形便飘然跃出。接着,又是在墙头上再次一点,瞬间便没了踪影。
这小和尚自己倒是逃得极快,却是丢下墨白不管不顾。慌乱逃离间,更是踩得柳枝摇曳,将墨白的身影暴露的一览无余。
墨白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刚打定主意留在书院,便被这小和尚拉来此处,偷窥人家少女,被发现后更是毫无义气可言,独自逃走。
一时间墨白也顾不得隐藏实力,不等徐菲看清他的模样,便一闪而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菲双手攥着衣领,几度想要开口叫喊,却终究是忍了回去。她能留在书院已是不易,如果再生事端,只怕更会惹来流言蜚语,到时断无可能继续留下。
等到墨白回到厢房,不空小和尚已经端坐在窗前,神情肃穆,目光清澈的望着夜空。
“阿弥陀佛,你可曾听闻过妖?”
墨白停下脚步,沉吟片刻,答道:“不曾听闻!”
不空突然笑了,他笑的那么坦诚,那么自然,那么的真情流露。
“善,想来也是,以你的见闻当然不曾听过。不过,今夜之事一定要保密!不然,那个山长看起来可不好惹!”
不空离开后,墨白独自立于窗前。将他与这个小和尚相遇后的一切,在脑中又仔细的梳理了一遍,确认自己未曾留下丝毫破绽踪迹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翌日清晨,山长萧哲已是早早的立于庭院内。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每日早课,都会由山长萧哲亲自教授诸位学子。
今日也不例外,除了两位教学,其他学子和伴读,都已经到场。
萧哲咳嗽了一阵,原本凹陷的脸颊,更加晦暗几分。他随手从一旁的架上,抽出一柄木剑,也不言语,便开始今天的早课。
射,本意为射箭,强健体魄,历练身心。而萧哲善剑,早课间便以剑替代,偶尔由高德方补授射艺。
萧哲一剑在手,晦暗的气色仿佛一扫而空,不复往日里病殃殃的模样,整个人顿时锋芒毕露。
他一人立于众人之前,一套剑法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剑法变幻莫测,时而轻盈灵动,时而刚猛无前,剑术造诣显然非同一般。
墨白望着萧哲舞剑,神情异常专注。在他的识海中,墨剑离“剑心”化为的那柄利剑微微颤动,一股难以言会的意境悄然展开。
萧哲的动作在墨白眼中,变得越来越慢,一招一式如同一幅幅生动的画卷,不断印入他的脑中。
“剑心”无招无式,为墨剑离一生练剑之心得感悟。以他的通天修为,这份“剑心”简直如同浩瀚汪洋一般,磅礴壮阔,不可计量。
若非不是墨剑离将其海纳百川,收敛化为剑形,日日滋养壮阔墨白的识海。“剑心”蕴含之巨,早已将其识海撑破粉碎。
此时,萧哲剑法招式间的精妙之处和破绽之所,都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墨白脑中。这套剑法仅仅几个呼吸间,墨白便已融汇贯通,了然于心。
萧哲一套剑法使完,便命学子一同执剑与他同练,墨白和不空也不例外。
只是不空小和尚笑嘻嘻的拒绝了,他说剑乃是杀伐之器,他是出家之人,不便沾染这些凶器,说罢便独自去一旁捻动佛珠了。
萧哲也未勉强,带领诸位学子和墨白一同练剑,一时间剑息之声不绝于耳。
墨白体内力量杂驳,有自己修炼的《大月寒照经》的妖气,有青梅儿碎丹救他后残留的她的妖气,还有犬戊神通在他体内留下的余毒,数股力量纠缠其间。
此刻,在墨剑离“剑心”展开的奇特意境中,墨白体内的数股力量,在这更高层次的引导下,去其糟粕,取其精华,逐渐融合为一体,化作精纯的妖气敛于体内。
一旁的不空小和尚拨动佛珠的手,似乎有意无意的变快了几分。
早课之后,又由吴聪和余采枫两位教学,教授学子们其他内容。
墨白和不空两人,除了陪同学子们修习外,还要在高德方的督促下,完成书院内的杂务琐事。
一日时光,匆匆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