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有佳人
谢昊泽出身将门,历代皆出大将。年轻时,他意气风发,军功卓著,堪称一代风流人物。帝都权贵之女的说媒人,纷纷踏破谢家门槛。谢昊泽不堪其扰,主动请缨前往南方剿匪。剿匪虽不难,但匪寇小股分散,需不断来回肃清。
在此期间,他结识了天下第一美人林诗阮,并借宿于林家隔壁宅院。一来二去,英雄美人,情愫渐生。
谢家家主获此消息后,欣然安排后续提亲事宜。林家虽非大门大户,但也是书香门第,且谢昊泽钟情于林诗阮,谢家也不想在帝都卷入过多权力纷争。
此后,谢昊泽满心欢喜地迎娶了林诗阮。
林诗阮钟爱栀子花,谢家便种满了栀子树。每逢春夏之交,帝都百姓皆对谢大将军府中飘散的栀子花香赞不绝口。
二人共育有二子,待到第三胎时,林诗阮难产而死,百姓皆哀叹红颜易逝。
在谢南栀的周岁抓周宴上,七岁的谢言奕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管家将宴会安排在后院。自幼习武的他,左手牵着刚学会走路的弟弟,右手抱着小妹,嘴唇紧抿,目光投向正在后院自顾自舞剑的父亲。
周岁抓周向来由家中长辈主持,但自小妹出生后,父亲在家的日子便屈指可数,似乎有意避开与家人的接触。所以,在这个父亲必然会在后院的日子,谢言奕将宴会设在此处。
这本是一场简单的宴会,谢言奕并未让管家邀请其他权贵。他认为,在这样的场合,有家人陪伴在侧,便是圆满。
谢昊泽依旧舞剑,不为所动,对众人视若无睹。谢言奕念及长兄如父,便主动主持宴会,微笑着引导小妹走向圈中的如意、元宝、算盘等物件。
就在众人以为谢南栀在算盘前摇晃身体时,她却跌跌撞撞地走出圈内,咿咿呀呀地张开双臂,扑向谢昊泽。谢昊泽当场愣住,刀剑无眼,谢言奕急忙接住剑。
那时栀子花开得正盛,花香弥漫全府。谢昊泽惊愕地看着栀子花瓣纷纷飘落在小女身上。她天真地睁着大眼睛看向他,胖乎乎的手指指向空中,断断续续地说:“爹爹,花花……”
谢昊泽双眼通红,蹲下身将孩子抱进怀中,他想这辈子,这个孩子必定会被宠上天。
谢南栀,是他为这个酷似妻子的孩子取的名字,在妻子去世一周年的时候。
多年后,谢昊泽逐渐将军权交予长子,得了个闲散将军的名号。从此,谢家的栀子花依旧照常开放,只是显得孤寂凄凉。
兄妹三人先回到大哥宅院,谢言奕闭着眼睛放松地趴在床上,谢云安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大嫂萧淮音焦急地走进来,为他擦拭额角隐忍的汗水。
“大嫂,是我的不对,连累大哥了。”谢南栀蹲在两人旁边,小声说道。
“怎能这般说辞,这是我等共同抉择之路。”大哥抚慰她道。
“无妨,你与云安先行歇息罢。”大嫂轻拍谢南栀手背,接过谢云安手中伤药,大哥亦轻挥手臂,催促二人歇息。
大嫂萧淮音待两人离去后,紧握着谢言奕之手。谢言奕温柔凝视妻子,亲昵地将人手心贴于额间。此乃他明媒正娶之妻,嫁入谢家未享幸福,反遭拖累受惊。
“此番浑水,世家不得不牵连其中,是谢家连累你,令你受惊。”
萧淮音俯身,朱唇贴近谢言奕年轻俊朗之耳畔,呼吸间,染红他的耳角:“自我选择你,便知,荣辱皆是你我所需共担。”
言罢,回应的是谢言奕更重的呼吸,与紧实强壮的臂膀相拥。
回房途中小径无人,谢家节俭,府中仆役甚少。
“父亲自是懂得,乱世本就身不由己。然从韦家入手引谢家入局,此手段甚是狠辣。”谢云安常年面带微笑,一副君子模样,眼中寒意却令人胆寒。
“父亲终究是伤心了。”谢南栀扯着二哥衣角,试图从中汲取温暖。
小径不长,须臾便至谢南栀房前,谢云安为她整理衣角。这自山间宅院换来的衣物,他从未见其穿过,想来那位亦是心细如发,宅院衣物样式每每皆是新款。
“日后方是大战,生死存亡只在一念之间,需养精蓄锐。”谢云安贴心嘱咐。
“二哥,我等是否行于正确之道?”谢南栀仰头问他。
“问心无愧,便是心之所向。”谢云安垂眸,君子如玉,令人神往。
谢南栀收拾妥当,躺在床上,回味着惊心动魄之经历。
三年前,谢南栀在帝都最大的酒楼枭楼顶层喝着闷酒,她着人使房间光暗。白瓷杯向着窗外,月光照入杯内的酒,波光粼粼。她痴痴看着,紫色外衫随风飘扬,显得华贵沉迷。
“美人如画,纸醉金迷。”太子慕景川推门而入,望向谢南栀白玉般的手指,不知是千金难买的瓷杯好看,还是美人迷人,“世人皆言你母亲乃天下第一美人,可惜早逝,世间再难寻觅。我常憾幼时匆匆一面,记忆已然模糊。然每每与南栀你相见,便觉帝都美人在你面前皆黯然失色。”
谢南栀似是有些醉了,并未答话,只是微微一笑。
慕景川身后紧跟着表弟韦仪,他见两人气氛不错,随声附和道:“听闻你抓周时,有老道士路过算命,帝都百姓皆言,你有皇后之命。如今想来,才子佳人,实乃天作之合。”
韦仪说着,便准备与太子一同坐下,大拇指和食指刚捏住酒杯,筷子便凌厉地刺在白瓷酒杯正中,酒水竟丝毫未洒。
谢南栀笑得明艳,看向韦仪:“雕虫小技,韦公子莫要惊慌。当年那算命的老道士说出这话时,就已被我父亲逐出府邸,也不知如今是否尚在人世,韦公子不妨去寻来算算自己能活到几时?”
韦仪大惊失色,他分明感受到了谢南栀的杀气。
慕景瑜推门而入:“南栀喝醉了,皇兄我这就带她离开,不打扰您了。”
说着便将谢南栀引出包厢,慕景川微笑着看着两人离去,手中握着酒杯,喃喃自语道:“有点意思。”
枭楼下,慕景瑜正要将人扶上马车,谢南栀摇摇头:“走走吧,头有些晕。”
此时正值深夜,长安街空无一人,两道长长的影子映照在石砖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谢南栀迈着沉重的步伐,晚风徐徐,吹得她的头脑渐渐清醒,她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法反悔的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