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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盐池制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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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阳光潋滟着粼粼水光,宽阔的盐池之畔,张辽带着荀彧、郭嘉以及河东郡丞王邑、毌丘兴等人在查看盐池。

    不同于董卓和王允当政之时,那时候张辽对掌控盐池颇有顾忌,此时李傕、郭汜当政,他却不在乎了,掌控了盐池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盐池运作起来,而且要运作的更好,成为自己的重要赋税来源。

    整条盐池东西长五十一里,南北宽六里,池南横着中条山,形如卧弓,山顶有桃花洞,水流入盐池,作为盐池的水源,否则每日蒸发,迟早干涸。

    盐池极为宽阔,但盐池四周开辟出来的盐田却更宽阔,一望过去处处雪白,只是盐田的分布却大大小小杂乱不一,这是各个世家各自划分、各自晒盐的结果。

    张辽当初刚担任河东太守之时,就了解过盐池产盐之法,盐池四面垦地为畦,引水沃之,水耗盐成。每年二月垦畦,四月引水,夏季晒盐,八月而止,也要看天时。

    不过此行除了几个属吏,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盐工随同,给他讲解盐池的情况,他对制盐之法了解的更细了。

    如今的河东盐池,制盐方法主要有三种。

    第一种方法是最古老的捞采法,直接让盐工下到盐池里捞采,因为盐池之水天长日久蒸发,水底积累了大片的结晶石盐,只要捞采上来便可食用,这种方法比较简单,但是只适宜在浅水区进行,盐池浮力大,在深水区人无法下潜,常要坠着石头,捞采很难,也颇是危险。

    第二种方法是煎煮法,是将盐池之水蒸发到一定程度,成为卤水,再将卤水倒入锅里生火煎煮,水干得盐。

    不过这两种方法,规模和产量都太小,而且河东盐池之水带有苦味,这两种方法制出的盐质量差,都带有苦味,所以河东盐在商周春秋之时又被称为苦盐。苦盐一般都是卖给贫民百姓或是异族。

    张辽在一处盐工捞采处停下,尝了尝他采出的盐,皱起眉头,直接捞采出来的盐确实很苦涩,与后世的盐味道差的太多。

    除了这两种方法,第三种方法就是恳畦浇晒法了,在盐池四周筑盐田,修盐畦,也就类似于数尺深的浅池,而后挖掘一条水沟,将盐池之水引入盐畦,经风吹日晒,水蒸而盐出。

    这时,荀彧在一旁道:“主公,先秦之时,以恳畦浇晒之法晒出来的盐同样是苦的,后来盐工慢慢总结出一些经验,采用了分畦浇晒,分离出盐水中的芒硝,盐质才好了些。

    “芒硝?”张辽的化学水平实在一般,不懂得什么是芒硝。

    荀彧走到一处盐畦边上,弯腰捻起几颗粗大的白色颗粒,给了张辽,张辽放在嘴里尝了尝,苦多于咸,他皱眉道:“这就是芒硝?”

    荀彧点头道:“不错,河东盐池水中除盐外,还溶有芒硝诸多杂物,故而池水苦咸。”

    张辽奇道:“如何分离芒硝?”

    盐池中多有其他杂物他知道,如果是后世,通过各种化学手段,自然能轻易分离,但这个时代,他们却是怎么分离的?

    “此借天时之力也。”荀彧指着左侧的一片盐畦,道:“盐工多将盐田分为四畦,第一畦最大,秋八月之后,引入盐池之水,日晒水耗,成为卤水,至严冬之时,卤水中则有芒硝析于池底。”

    张辽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卤水冬季析出芒硝,这应该是利用温度变化,在低温状态下,芒硝溶解度降低,最先被析出。

    荀彧指着紧邻一个盐畦道:“待第一畦芒硝析尽后,已是来年三月,则引此卤水进入第二畦,到夏初之时,卤水表面有此白絮生成,盐工称之为‘发模糊’,此时卤水谓之阳水,阳水依然甚苦。”

    张辽点了点头,看向第二畦,此时已是四月中,果然,这第二畦的卤水表面有着大片的白色絮状物,他估摸着,这应该还是通过温差变化析出其他杂质,但姬平也不明白这些白絮究竟是什么物质,他取了一些尝了尝,却是比芒硝还苦。

    荀彧又指着紧临的第三盐畦道:“第二畦白絮生成后,便可将阳水引入第三畦,第三畦池底有芒硝压实而成的硝板,经过此畦,阳水中白絮可沉淀殆尽,硝板却越积越厚,最终只余下卤水,此水谓之张辽看着这第三处盐畦,若有所思,白絮沉淀如此之快,硝板又加厚,恐怕不只是自然沉淀,应该伴随着白絮与池底硝板的化学反应。

    接着荀彧指着第四个盐畦道:“最后将引入第四畦,水深一尺,只需风吹日晒,五六日便可结出盐花,此为‘落盐’,水干则盐出,再无苦味。”

    张辽看到这个盐畦边上还落着一些盐粒,应该是去年落下他,他捻出一颗盐粒,放在嘴里尝了尝,这盐粒虽然还是有点微苦,但口感却比捞采出的盐要强出百倍了。

    他不由赞叹百姓和盐工的智慧,虽然他们不明白盐池之水析出杂质的化学原理,但他们却能在劳动中总结,利用一年四季的温差变化,巧妙的将其中的芒硝、白絮等物质分离出来,着实难得,诚如荀彧所言,此借天时之力也。

    荀彧叹道:“此四畦法所产之盐虽好,却需历经寒暑一载,储存卤水有限,用时颇长,更不能出差池,故而所产之盐不足以供应四方,百姓所食之盐则皆是直接引水入池晒制而来的苦盐。”

    张辽点了点头,他明白荀彧的话,四畦法制作出来的盐多半都供了朝廷和公卿豪强,寻常百姓吃的还是苦盐。

    张辽皱眉看了看四面一片片分布凌乱、大小不一的盐畦,断然道:“文若,今年秋后,可发动将士与青壮将这四面盐畦全部重修,拓宽十里,重新划分布局,皆修成四畦。”

    原来盐池由豪强掌控,各自为政,混杂不堪,若是重新整修后,统一工序,那样每年的盐产量会大大增加,质量也会比原来的好。

    “喏!”荀彧应了声,又微笑道:“主公此举大佳。”

    张辽呵呵一笑,这时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歌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张辽不由看向一旁的老盐工,笑道:“没不想这盐工之中,居然还有人能唱出上古虞舜所做之歌。”

    老盐工忙道:“将军有所不知,此地盐工,都能唱‘南风歌’,南风起,盐始生,南风实乃天赐之宝哪。”

    张辽失笑道:“长者何出此言?南风虽好,莫非这东风、西风便不济事乎?”

    在他看来,只要是风力,就能加快蒸发,应该不分东南西北风吧。

    没想到那老盐工却点头道:“正是如此,南风最佳,东风尚好,若是在晒盐时遇到东北风或西南风,卤水便会‘粥发’,像米糊一样,所生之盐比捞采上来的苦盐更要苦涩难吃,因而在我等盐工眼中,这南风实乃苍天所赐,不可不敬之。”

    张辽不由大奇,看向河东郡丞王邑:“果真如此乎?”

    王邑点了点头:“禀将军,正是如此。”

    荀彧、郭嘉不由啧啧称奇,纷纷感叹造化之奇。

    张辽却沉思起来,他可不信什么南风是苍天所赐,若是东南西北风果然效果不同,那必然是另有原因。

    他沉吟道:“南风出盐,必有其故,所谓南风暖,北风寒,东风湿,西风干,想必是这寒、暖、干、湿,对出盐也有影响。”

    他自然知道,温度在很多化学反应中都起着很重要的作用,而东南西北风的不同,多在于寒流和暖流的差别,应该是这个因素造成了盐水中芒硝或其他物质含量提升,导致结晶出来的盐发苦。

    听了张辽所说,那老盐工身子一颤,喃喃道:“将军此言,倒是有理哪,细细想来,凡东北风和西南风来时,天气多半发冷,恐怕正是如此!……卤水冬出芒硝,夏发模糊,莫非也是因为寒暖不同的缘故?”

    这老盐工世代从事盐业,技艺精湛,经验丰富,听了张辽的话,顿时恍然大悟,想通了很多道理。

    荀彧和郭嘉也是大智之人,闻言登时恍然。

    郭嘉连声赞道:“主公能观表而知本,吾不如也。”

    就连荀彧也点头附和,张辽这般本事,确实令他们佩服。

    张辽咧了咧嘴,正要正要说话,老盐工突然又道:“将军,还有一事,我等盐工惑之久矣,冒昧请将军解惑!”

    “哦?”张辽看了看满是期待的老盐工,笑道:“说来听听。”

    没想到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他们不由愕然看去,却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竟然有了一片雨云。

    王邑面色微变,忙道:“将军,这晒盐之时最怕暴雨洪灾,一旦四面有洪水入池,今年的晒盐之事便要歉收了。”

    听王邑这么一说,张辽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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