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哒,哒,哒—”
陈逸坐在一头毛驴背上,身子随着毛驴的摇晃左右倾斜,右手持着酒葫芦,时不时往嘴中灌上一口,之后便美滋滋的闭上双眼细细回味。
“哒,哒,哒——”
驴儿脚步轻快,比起寻常马匹也不遑多让。
“灰毛儿,你莫非也识得了这回家的路,有些心急了。”青年人对着身下毛驴调笑,嘴角得胡子也随之咧开,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羁。又俯下身子把酒葫芦对准驴嘴:“莫急莫急,尚有半日路程。灰毛儿,与我共饮一口。”
毛驴斜眼瞅了一下酒壶,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响鼻,未做理会。
这只毛驴自幼吃胡萝卜长大,又颇有灵性,不用陈逸指挥,自己就能随着一丝气味尾随前方之人。
一人一驴继续行于官道之上。
二十公里外,有一个村落,名为陈家村。
近些年官道修通,往来行商变多,偶尔也有官差歇脚,几家店铺也悄然开了起来。
山间客栈就是其中之一。
“小二,二两牛肉,再温两壶酒。”
“得嘞~”
听到屋内回话,身穿差服的二人将马匹缰绳交到小厮手上,又嘱咐一句:“一定要喂上好的草料,要是吃坏了肚子,拿你是问。”
小厮弯着身子,见此二人皆是一脸凶相,中年官差比起青年官差更是强壮几分,宽松的差服也掩盖不住手臂上的肌肉。
小厮见状哪敢怠慢,连连点头,便牵着马匹去了后院。
青年官差发出一声轻笑,对着身边中年说道:“这小厮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
“这世道,没点眼力要么被人打死,要么就饿死了。”中年官差把此事没放在心上:“快点进屋吃饭,今日还要赶路。”
青年官差快走几步跟上有些埋怨道:“四叔,我们已经赶了两天路了,便在此歇一晚吧。”
听到此话,中年官差叹了一口气,找了个位置坐下。
见四叔不答话,青年官差坐在一旁,小声说道:“四叔,上面说派来的人今明两日也就到了,你我二人轮流看管,一人休息半夜如何。”
中年官差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早几年,这条官路还未修好,我押一次货跑上三天三夜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今能在这喝壶酒吃些肉 ,你还不满足。”
“二位客官,上菜了!”
小二端着一碟肉走来,二人下意识噤声。等到小二又拿了两壶酒上来,二人才又放松下来。
中年官差倒出一碗酒,往嘴中送了一口,辛辣的味道令他眉头皱成川字,但没过多久,又舒展开,咂吧着嘴,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青年官差也咽下一口酒水,脸色红了几分,心中仍没放弃休息一晚的想法,再次劝到:“四叔,你们以前押货都是一人两马,这才能连续多日赶路。如今你我都是一人一马,就算人扛得住,马儿也扛不住啊。不如让马也休息休息,明日说不准还能跑的更快。”
“莫非,这大功劳四叔连一晚都等不及了。”
“莫要激我,无用。”中年官差又喝了一口酒,终是拗不过,在青年官差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罢了,今晚你我轮流值夜。”
摸了摸怀中揣着的玉盒,中年官差郑重说道:“万不可有失。”
“放心吧,四叔。轻重侄儿还是分得清的。”青年官差唤来小二:“准备一间房,今夜我二人便在此过夜。”
既然决定留宿,索性也放开了喝,二人又叫了壶酒,叔侄二人对饮到了入夜。
店门挂上了灯笼,将门前照的透亮。
中年官差见时辰不早,唤小二来结了饭钱,顺手打赏了几枚铜板,让他注意可疑人员,便带着几分醉意上了楼去。
时间慢慢流逝,转眼就到了子时。
木门吱呀声响,台前打着瞌睡的小二晃了晃脑袋,看向来人。
只见来人身高七尺有余,着一件黑色长衫,头戴斗笠看不清样貌,背负宽刃长剑。风尘仆仆,显然赶了很久的路。
此人气势让小二打了个哆嗦,困意顿消。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声音有些颤抖:“客官,可是要住店?”
黑衫男人环视店中一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视线定格在小二身上,点了点头。
随着黑衫男人住下,店内又恢复了平静。
几盏烛火摇摇晃晃,使屋内光暗闪烁,没多久小二又变得昏昏沉沉。
半睡半醒间,袭来一阵风,把店门忽的吹开半扇,一阵凉意打在小二身上。
睁开眼,见没人进入。小二暗骂一声,走出柜台关门。
“哒,哒,哒——”
村口处传来声响。
小二顺着声音望去。
过了数秒,一个黑影缓缓靠近。
小二眯了眯眼,仔细打量半晌,借着灯光看清来人样貌,竟发现是个熟人。
“你是,陈逸?逸兄回来了!”
陈逸也认出小二,笑着打招呼:“州兄弟,好久未见,近来可好。”
这小二也是陈家村本地人,名为陈州,自小便是陈逸玩伴,只是后来随着年纪增大,二人联系便少了起来。
见陈逸游历归来,招呼其进屋。
陈逸也不客气,跳下驴背,把缰绳捆在店前柱子上,就跟着进了屋。
二人坐下,寒暄一阵。
陈逸看着面前的发小,目光中有些不忍。
“自逸兄游历已有五年,不知可有收获?”陈州给陈逸续上一杯茶。
听闻此话,陈逸脸上带上了几分失落:“这五年我走遍冀州,却未寻得仙家所在。一路所见所学也仅仅是凡俗武学,即便精妙也没有一窥大道的可能。”
陈州也道了一声可惜:“仙缘本就难以捉摸,逸兄也不必太过强求。当今正逢盛世,武人虽说难以封侯拜相,有一身武艺在军中讨个一官半职还是可以的。”
陈逸没有回话,只是饮茶沉默,脸上明显带有不甘。
陈州做了多年小二,自然看得出来。又问道:“逸兄之后可有打算?”
陈逸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在夜色下晃动的树枝。
良久,转回身来,语气坚定:“若世间有仙,我有何理由不去寻。”
陈州叹了口气,自小一起长大,他何尝不了解陈逸的性子。
之前,陈逸执意要离乡寻仙,村中老少都来劝,最后借着娶妻生子留下血脉为由,才把陈逸留下。
之后陈逸娶了隔壁村姑娘禄芳,生下了一子,取名陈苏。陈逸在外赚钱,姑娘顾家养子,日子过得也自在。
所有人都以为陈逸被生活绑住时,没成想,仅过了数年,儿子刚刚能下地走路,陈逸又决定外出寻仙。村里老少又来劝,陈逸像吃了秤砣般铁下心,就连那禄芳姑娘都支持他,这一去就是五年。
望着陈逸已经有些沧桑的面庞,就是真能学得那成仙的本领,年近三十的他又能在修仙路上走多远呢。
想到此,索性转移话题。
“那此次逸兄回来所为何事。”
陈逸也不再纠结,重新带上了回家的轻松感:“自然是看看陈苏那臭小子,这几年我在外也没闲着,多少挣了些银子,给妻儿补贴家用。”
二人相谈到卯时,陈逸才告别离去。
看着陈逸牵着毛驴的背影,陈州把头顶的帽子拿下,在手中攥了攥,苦笑着摇了摇头。
“何人不想寻仙,连那皇帝老儿都想,他又寻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