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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除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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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一个伙计进来对老板说,外头有一个和尚,说我们铺子里邪气冲天,要来除祟。

    云娘一听,瞪大了眼睛。可老板却不耐烦地说:“除什么祟!真晦气,快把他赶走!”他想都没想,觉得这个和尚肯定是个骗子。

    云娘急急忙忙跑下床,抓着老板的衣服,眼神哀求着他。老板手一甩:“你又不是病了,我看你好好的啊,为何如此拖拉?赶快把嫁衣绣完了,赶不上客人的婚事,是要砸我们招牌的!”

    云娘不由分说往外跑去,想去找那个和尚,却被老板一把抓住,好说歹说,说嫁衣就剩一点点就完工了,抓紧弄完吧,不然扣你的工钱!云娘着急去找和尚,草草地应了下来。好不容易等到老板唠叨完,走了,云娘跑到门外一看,和尚早已无影无踪了。她只好作罢,把那串佛珠认认真真戴在手上,当成护身符般的。

    那套嫁衣,还剩凤凰的眼睛没有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动一下。她拜托她的小姐妹帮她绣完凤凰眼睛,哪知道她们各个都推辞,不是说自己太忙,没有空,就是说自己技艺差,比不上她,羞于替她点睛。正在犯愁,突然老板叫她去铺子里。

    那位李生在铺子里等候拿嫁衣,她把还剩一只眼睛没绣的嫁衣交了过去。李生接过嫁衣看了看,请她穿在身上,好看看整体的效果,验验货。老板在一旁没有答话。

    她心想,和尚叮嘱她不碰凤凰,那她自然也不能穿上这嫁衣了。于是便坚决地摇摇头拒绝。老板也帮着她说:“嫁衣自然当新娘子穿,哪有别人代穿之理?”

    李生见到光彩夺目的嫁衣很是高兴,满面笑容地打赏了一些银子给老板。老板接到银子,态度又不同了,转过头来劝着云娘试穿一下这嫁衣。

    云娘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那件嫁衣是个什么吃人的妖怪,要把她吃了一般。老板拉扯着她,见她不从,很是不悦。但又不敢当着客人的面撕破脸,于是随口问了客人一句:“敢问李公子的未婚妻是哪家的姑娘呀,如此有福气。”李生答道:“是邻村的周家。”

    老板应了一声:“原来是周家的姑娘呀,真是好福气,得公子如此爱惜。”云娘却听得一旁的伙计小声地嘟囔道:“邻村周家?那不是我爹娘的那村吗?我明明听说周家的姑娘前些天过世了呀?今日才刚到头七呢……”

    不知李生是不是也听到这句话,面色瞬间有些不自然。

    趁云娘愣神,老板忙把嫁衣盖到云娘的身上,见她手里紧紧抓住一串佛珠,伸手夺了过来,说:“我帮你拿一下,你把衣裳整理好,让李公子好好看看。”

    嫁衣本就是按照云娘的尺寸制作的,在她身上极为合身。嫁衣都是用最好的材质制成的,凤凰都是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金丝银丝绣成,张开翅膀,生动得如同马上要飞出来一般。李生和老板却陡然发现凤凰的眼睛还没有绣上。

    老板连忙拿来针线,让云娘绣上,嘴里念叨着:“还差一只眼睛,李公子你稍候啊。这一点点,快得很!”

    云娘的眼睛又模糊了起来,心理也产生了变化,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制的嫁衣,就差这一点点了,不绣上凤凰的眼睛真是说不过去啊。现在自己穿上这件金灿灿红艳艳的嫁衣,实在是太光彩夺目了,简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走到外面必然是艳压群芳。

    李生站在她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她,云娘不施粉黛,五官说不上倾国倾城,但看上去也十分端庄清秀,长长的睫毛,灵动的眼睛。李生及其温柔地对她道:“那就……有劳云姑娘了。”

    云娘着了魔似的接过针线,将凤凰眼睛处的衣裳扯起来,要绣。可是眼睛却很模糊,于是用另一只手摸摸索索地确定位置。李生轻轻握起她的手,帮她找准凤凰眼睛的位置,一针刺了下去。

    那一针仿佛刺在自己的身上一般,云娘痛的缩了一下身子。但她忍着痛,继续拉扯着针线。李生一边看着她绣,一边偷偷瞟着她的面孔。这张面孔挺美,他是很满意的。一针一针下去,一开始是剧痛,渐渐地,身体开始麻木了,感觉不到痛了,失去了知觉一般。

    终于绣完了,嫁衣大功告成。

    老板和伙计们纷纷惊叹:这也太美了!嫁衣十分惊艳,平时毫不起眼、灰头土脸的云娘,此时在这嫁衣的映衬之下,也光彩照人起来。

    李生十分满意,递过一锭金子,说让云娘跟他回去给娘子看一看。老板得了这么大的赏钱,虽然心里感觉有小小的蹊跷,但被这金子冲昏了头了,笑得合不拢嘴,忙把二人送出门。

    “云娘”高兴地跟着李生去了,仿佛她才是要结婚的新娘子,不是绣娘。她的魂魄此时却离开了身体,飘在空中,惊恐地看着这二人。她想大声叫喊,却没有人听见——她的魂魄离体了,那她身体里的魂魄,是谁?

    她的身体被李生细细呵护着走出店铺,她甚至勾起嘴角,朝着她灵魂的方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讽刺至极。

    李生用一盖头将她盖住,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骑上了一匹马,准备回去。飘在空中的云娘魂魄飘了过去,想要拦住他们,但是她没有身体,被马和马车穿了过去。望着李生的后背,云娘蓦然瞥见李生的后脖子上有一道深色的印记,一半被衣领遮住,只露出一半,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她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躲在墙角下嘤嘤哭泣。为了绣这件嫁衣,她把自己的身体给搭进去了。

    哭了不知道多久,感觉有人在看她。

    她回头看了看,却没有人。她现在只是一个孤魂,没有人看得到她、听得见她才对。

    四处张望也没人,转回头来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和尚,把她吓了一大跳。是净灵和尚。白皙的皮肤,清秀的五官。他能看得到她吗?她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净灵和尚退了一步,道:“你可不要碰到我,不然你会受伤的。”他的声音就像山上的甘泉一样清澈干净。

    云娘魂魄大哭了起来。怪就怪她自己没有遵照和尚的叮嘱,让她不要碰凤凰,她没守住,现在自己的身体被人夺走了。她突然冷静下来,想了想,应该是那位周姑娘死去了,现在借着凤凰嫁衣为媒,与她达成了某种契约,夺走了她的身体。现在她身体里的,应该就是死去的周姑娘的魂魄!

    那要是这么说,地府的鬼差岂不是很快就要来把自己带走了!她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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