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绝情
朝峰心不在焉地答道：“嗯。我今日送你一程，告个别。”
朝峰想着：赵墨珩投胎，天翞女神一定会过来送他。朝峰想看她最后一眼，彻彻底底地放下。他也是这样对黑无常说的。
鬼差来报：“大人，天翞女神来了。”
两个男人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朝峰强行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赵墨珩：“天翞女神？女神？”他快步走到宫殿门口往外看。朝峰却站在原地，脚像灌了铅一样移不动。
天翞女神穿着白色战袍站在宫殿门口，正好在暮篪国也是做男装打扮，连头发都不用重新梳了，看上去极为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赵墨珩走到她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却不敢相认。
天翞女神微微抬起嘴角，笑道：“怎么，做了二十年鬼，就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
那能一样？以前在翼族的时候仪态万千，娇柔婉转，美艳绝伦；现在作大将军打扮，英气逼人，赵墨珩站在她面前只觉得自惭形秽。
“怎会不记得……只是，他们为何叫你女神？”
“你和我死后，她便成了神了。”朝峰在后面远远地答道。
天翞女神望着朝峰，轻轻唤道：“昶星。”
这一声“昶星”，叫得朝峰心都软了。他原本是想送走他，然后忘记一切。
赵墨珩道：“你……你竟然是神了。”
天翞女神语气略带撒娇和嗔怪:“所以你有没有后悔当初没有听我的话？”她是指她要带他回到翼族，这样就不会死了。可是赵墨珩道：“是，后悔得要命。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后悔也没有用了。”
天翞女神也沉默了。时间真是可以冲淡一切。二十年不见，赵墨珩于她，已经没有任何热情了。
赵墨珩道：“我已经历过生死，有些事情，我已经看淡了。”他望着天翞女神，缓缓道：“我最荣幸的事情就是……曾遇见你……死而无憾……”
天翞女神略有些伤感地点点头：“好歹你我也相识一场，我送你去轮回。”
几人来到了奈何桥。负责轮回的鬼差告诉他们，赵墨珩死去二十年后才来投胎，已经没有他投胎的去处了，要等，也许要等到十年二十年以后才可以转世了。
朝峰眉头一皱，咳了一声，对鬼差命令道：“你们想想办法。”他可不希望赵墨珩不能马上投胎，万一他们二人旧情复燃节外生枝那可不得了。
几个鬼差互相嘀嘀咕咕了一阵，对朝峰点了点头。
天翞女神问道：“你马上要轮回了，可有未了的心愿？”
赵墨珩道：“看到你很好，我就放心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清安公主和风离。我没有照顾好他们，没有做一个好夫君、好父亲。如果可以，我想再去看一看他们。”
天翞女神回头看了朝峰一眼，朝峰点了点头。于是两位鬼差带着赵墨珩去阳间了。
剩下天翞女神和朝峰二人。
朝峰酸道：“有些人明明可以自由往来地府，除了送别人转世，她就非不来。”
天翞女神幽幽道：“也送过你转世。”
“上次送我转世的时候，我没有肉身，不能碰你，现在我有肉身了，我……”
天翞女神嗤笑一声：“那你碰一下看。”
朝峰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犹豫了半天伸手过去，一碰到女神的盔甲，就跟触电了一般的浑身颤抖，两条腿差点站不稳，快要瘫在地上。她穿着战袍，地府基本上除了丰都大帝、地藏王菩萨这等鬼神，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触碰她一下，任何邪祟都沾染不了半分。
“你这……穿战袍来地府干嘛呀，谁敢动你一下的！”
“昶星……”天翞女神唤道。
朝峰愣住。
“我只想告诉你，我们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能见面，也永远不可能了。”
“不……不是这样的……”朝峰喃喃道。
“昶星，你若有难，我会帮你。但我们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朝夕相伴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神，我不再需要任何人。”
“但是我需要。我……我一个人在地府，我觉得好孤单，好空虚，我好难过，度日如年。我想你，想得要命。跟你相处过后，就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在地府的生活。”
天翞女神道：“地府有这么多鬼差、亡魂，怎么是只有一个人呢？赵墨珩经历过生死，他可以放下；你也死过了，为何你不可以放下？”
“我做不到……我的心里全是你……”朝峰道：“你帮帮我好不好。你拿掉过我的灵骨一次，就可以再拿掉一次……你拿掉了灵骨，可以带我去天界的。”
“你疯了！你现在是十殿阎王，我拿掉你的灵骨就是废了你的法力，就是和地府作对！”
“你以前敢，现在为什么不敢？”
“那时候你还没有归位，你还只是无常！投胎路上，顺手的事，无人知晓。”
朝峰很沮丧，过了一会，问道：“是不是我对你没有用你就不会再来看我？”
天翞女神不知道怎么开口。
朝峰很想冷酷地说“你走吧。”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但他就是开不了口。
二人僵持了一会。
天翞女神道：“我想借你聚魂丹一用。”
朝峰瞟了她一眼：“天上没下掉下来的馅饼，不如拿你来换。”
天翞女神的脸红了起来。想了想，她一不做二不休，把手一伸，眼睛一闭：“给你。”
……
这不是耍无赖吗？她穿着神力无边的战袍，地府的任何人都无法动她分毫。几百年了，他永远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又气又恼，只好咬着牙把聚魂丹塞到她手里，然后拼命说服自己扭过头，走了。
走了就对了，本来今天也是计划将她彻底忘掉的！朝峰背对着她，眼泪实在忍不住了，夺眶而出。朝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天翞女神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很难受。可是她今日不绝情一点，与他纠缠不清，只会令他以后更难过。她心里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喜欢和在一起，还不能等同。
她轻轻道：“也许你现在觉得我很绝情，可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是。”
赵墨珩很快就探望完想见的人，飘飘悠悠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