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报告
孤山事务所地下一层中充盈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浅绿色光芒源源不断自夏天的手中流出，围绕住躺在床上的郭修齐全身，四肢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浅浅红色印痕。
“修齐哥身体没什么大碍，放心。”夏天停下治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道。
身旁的小熊抱着玩偶一脸担心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郭修齐，嘴唇微动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有醒是他不愿意醒来，他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就让他好好休息吧。”身后的李阑珊出声安慰道。
小熊的心还是悬着，为了不打扰到郭修齐休养，只能听从珊姐的话。小心的将玩偶放到他怀中，拍了拍玩偶小熊的头说道：“好好陪叔叔。”
随着三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昏黄的灯光成了这个空旷地下室里唯一的暖意，郭修齐睁开眼费力坐起身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好久不去打理的头发有点长凌乱的垂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白天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重复播放。濒临死亡的瞬息，让他有种终得解脱的错觉。就好像是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终于能停下来歇脚，可以不用再继续赶路。
“我为什么会厌倦这个世界？”郭修齐侧过脸低声问道。
一旁的小熊玩偶黑漆漆的眼睛里映射出他疲惫的样子，地下室里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咚”，一声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在郭修齐心间响起，极度厌恶的感觉再次出现。跳动声还在继续，郭修齐痛苦的捂住胸口艰难的下床，他想快一点离开这里，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心跳让他无比难受。
当脚接触到冰凉的地面瞬间，整间地下室突然陷入一片黑暗，还未等郭修齐反应过来，黑暗又被一片光芒取代。被强光刺激到的郭修齐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在一辆公交车之中，车厢里零散的坐着几位乘客，吊环扶手微微摇晃，车窗外面的景色飞速倒退模糊一片。郭修齐站在车厢的正中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这里是年少时在故乡每天上下学都要乘坐的公交车。
右前方一对身穿校服的少年少女，引起了他的注意。也许是因为刚下过雨的关系，少年的头发和校服上被淋湿，身边的齐耳短发少女正拿着一张纸巾为他擦拭脸颊。
“就知道装酷，感冒可没人管你。”少女埋怨道。
少年咧着嘴笑着不说话，少女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郭修齐看到这一幕身体开始止不住轻微颤抖，尽管少女的眉眼他看不真切，但郭修齐知道她曾出现过自己的梦境里。郭修齐不记得认识过这个人，但她给自己的感觉却无比熟悉，最诡异的是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少年正是少时模样的自己。
“乘客们，堂建中学到了，开门时请注意安全。”
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车辆缓缓停下。两人牵着手穿过郭修齐的身体径直走向后车门，少年先下了车，少女却在车门前停下脚步，轻轻转过头看着车内的郭修齐，轻轻将头发别在耳后开口说道。
“小齐，别忘记我。”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郭修齐脑中炸响，眼前的一切随着少女的声音淡去如雪般消融。下一刻，他重新回到了地下室中，耳边只剩下那微弱的心脏跳动声。郭修齐的意识恍惚，身体摇晃再次昏迷了过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王至东扶住他，抬脚朝着地面狠狠一踏，整座小楼轻微震颤。
王至东对着地面愤怒道：“安分一点！”
那莫名出现的心跳声戛然而止，地下室重归安静。
次日中午，监察院一间会议室里，从林木城回来的吴院长正一脸愁容的听着四位监察使的报告，身后那名像是助手模样的女孩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听到报告中的一些细节会不易察觉的轻皱眉头。
“联手都没能破坏掉王至东设下的屏障？”吴院长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吴院长虽然嘴上劝其他人不要私自调查王至东及事务所，但他一样好奇。通过各种手段打探到王至东些许隐秘，他是一位稀少的空间能力者而且等阶不低，从报告中得知在废弃工厂王至东曾打开空间裂隙将雷狐送回异界证明了这一点。可只是简单扔出一件遗骸就可以阻挡整个监察院，这让他如何能不震惊。要知道四位监察使都是六级能力者，丹江城顶级战力，对付高阶异界生物绰绰有余，难道说王至东手里的那只断手是八级遗骸？这不可能。整个华夏就算是天变时期，又有几只八级传说生物降临？
三年前王至东来到丹江，他从何处来又为何选择这里，没人知道原因。之所以让吴院长顾忌，不能对王至东身份展开彻底调查的原因不是因为官方高层对其的身份封锁，而是三年前的一通电话。那位与自己隔了好几段层级的大人物亲自打来电话，短短几句话言简意赅。
“凡是牵扯到孤山事务所的相关事宜，监察院不可调查。高层自会处理。”
吴院长当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为这事务所不过是和这位大人物沾亲带故，隐晦的想要自己照顾一下。可事实上哪里这么简单，在近期短短不到半个月，春树公园事件，市中心一普通人被异兽毒死，两起灭门惨案，城西废弃工厂，这一切都与事务所脱不开干系。时至今日，事务所不仅是神秘，已经成为极度危险的存在。
听到吴院长的问话，平日里在监察院中养尊处优的四位监察使难得露出羞愧神色，王鸿飞想要辩解什么最后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沉默，带着副墨镜满脸笑意的王至东走进会议室，大咧咧的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对着吴院长身后的女孩扬了扬下巴，像是在打招呼。
被无视的吴院长也不生气，对王至东好奇的问道：“王老板和杨部长好像很熟？”
四位监察使听到这句话面面相觑，所长，在监察院能被称之为部长的只有收容部了。所有人一直以为这个不喜言笑的女孩只是院长的助理，没想到身份与他们是同一等级。王鸿飞眯着眼睛看向女孩，那晚取晶核居然没有将她认出来。突然想起来，监察院收容物大部分都是王至东无偿给予，认识是一定的，但看王至东刚才熟人才有的打招呼方式似乎两人之间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
“吴院长贵人多忘事，我初来丹江时为了讨好你们监察院不是经常和杨小姐联系嘛。我这人一向对美女没有抵抗力，杨小姐吧性格冷淡，就是不那么爱搭理我。”
王至东有些委屈道。
女孩听他不着调的话，嫌弃的翻了翻白眼。
“王老板，似乎对我有所防备啊。”
吴院长呵呵一笑，听到“讨好”监察院多少带着一点敌意，装作毫不在意的说道，同时瞳孔上蒙上一层暗红色光泽。
“吴院长的能力我还是知道的，我可不想被人看透到连底裤都不剩。”
王至东扶了扶墨镜，带着玩笑的口吻回道。
“放心，请王老板来就是想听听昨天工厂里发生的事，毕竟监察院被阁下挡在外面，有些细节我们是不知道的，劳烦王老板告知。”
被识破的吴院长眼中红光退却，客气的说道。
当王鸿飞认为王至东还会用他习惯的那套装疯卖傻方式对付吴院长时，没想到王至东居然全盘托出陈烛的阴谋以及荼蘼教会张韶钟为什么来到丹江。当然了，改动了其中不少重要细节也隐藏了郭修齐的存在和白光文的关系，顺便夸了下官方戒律院的强大。
“你的意思是那个叫陈烛的豢兽师在丹江搞那么大动作，先是杀人，又是抓你的人引你出来，就为了召唤了一只七级怪物向你寻仇？”
一名监察使疑惑的问道。
尽管当时看到雷狐确实被陈烛召唤降临，可几人还是很难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一个身份不明的觉醒者，为了报仇不惜闹这么大动静，除非背后有强大同伴能帮助他冲破监察院的封锁从中脱困，不然怎么可以那样有恃无恐。可事件最后并没见有人解救他，而那个张韶钟不过和他是临时同盟关系。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
王至东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据勘察现场的人员报告说，有林木城那只逃走的皉附离残留气息，“活压”对一个城市有多重要，不用我具体说明。希望王老板知无不言。”
吴院长继续问道。
王至东摸了摸下巴，收回不正经的腔调，语气稍微严肃的回道。
“当时我还没有破开张韶钟封禁，倒是看到一个白色怪物和雷狐缠斗，后来就消失不见了。真是那只皉附离的话，会不会是路过丹江察觉到雷狐气息，想要吞食补充能量也说不定。”
看着王至东一脸正经的给出漏洞百出的答案，吴院长面上隐约露出一丝怒容。这个王至东一定知道些什么，可他不说谁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那副看似普通的墨镜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作，竟然阻隔了能力探查。
“感谢配合，杨所长替我送一下王老板。”
吴院长沉吟片刻下了逐客令，杨所长闻言走到门前打开门，一脸冷清的看着王至东。
王至东见此情形松了口气，淡淡地说了声再见就和杨所长一同走出了会议室。
吴院长敲了敲桌子，众人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
“上面下了命令，荼蘼教会的张韶钟已死，他们现在内部混乱也许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大家要时刻小心。四位配合行动队继续彻查丹江有没有荼蘼余孽，他们口中所信仰的“神祇”会侵蚀心智被其控制，现今无人能解开这种能量控制，遇到格杀勿论。重中之重，还是找到那只皉附离，各位辛苦。”
吴院长说完离开会议室，四位监察使各怀心事沉默不言。
“修齐还好吗？”
出了监察院大门一直不曾开口的杨部长向王至东问道。
“身体没事已经痊愈，体内里曾经从他们那夺走的能量都被雷狐全部吸收，算是一件好事吧。”
王至东声音有些疲惫的回答道。
“这事怪我，如果没答应吴上璟一起去林木，那一切就不会这样棘手。好在最后有白哥救场。”
杨部长自责道。
“这不怪你。幸亏你不在啊，珊姐也被我拦住，否则加上白哥咱们四个人一碰面，那就不是接受审判了，直接成天罚。哈哈。”
王至东笑了起来，张开双手对女孩继续说道。
“笑笑，见一次不容易，抱一个？”
好久没听见这样亲昵的称呼杨笑面色一红，刚想微微抬脚教训他意识到自己穿的裙子不适合只好作罢，嘴里小声说出一个“滚”字。
“明面上你还是老师那边的人，要不然上面也不会让你来到丹江。行了，太亲密也不好。我走啦。”
王至东说完晃了晃手离开，杨笑眼神朦胧，恍惚间看到那个远去的背影身旁出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自己仿佛也在其中。
脑中突然浮现出一段画面，一群人围坐在学校操场空地上，手里拿着啤酒大声说笑，每个人眼里都有明亮的光。
燥热的风穿过这群年轻人们潮湿的青春，在她的眼中留下一层水雾。
画面里突然有了声音，有人大声的唱起了歌，杨笑忍不住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像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
不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
不苍惶的眼等岁月改变
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的斜
人和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