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别无选择
徐泽当天晚上就出了院,随之,江蛮蛮也得到了消息。
她给徐泽打电话,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开医院。
徐泽说,“我让医生来家里,不是非要住院。”
江蛮蛮却不信,问,“是因为我吗?”
“什么?”
“因为我跟徐眠吵架,所以她是不是说了什么?”
她现在变敏锐了,徐泽笑,“没有,阿眠没有说什么。”
江蛮蛮望着院子里的光,没有说话,电话那端是徐泽清浅的呼吸,他也没有催促。
“徐泽-”半晌,江蛮蛮开口,“那个时候,徐眠为什么会去美国?”
徐泽,“……”
他没想到她问这个。
“那个时候徐眠十七岁,你应该牢牢的看着她,为什么会同意她一个人去美国?”
徐泽坐在轮椅上,徐家宅子静的离奇,恍惚间徐泽觉得都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说。
江蛮蛮,“不可以问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徐泽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送徐眠离开,算是个惩罚,因为她的恶作剧伤害了别人。
“因为她做了错事。”徐泽说。
“可是以前,她犯了再大的错,你也没惩罚过她。”
徐泽,“那次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徐泽轻轻的说,“那次有你。”
江蛮蛮……
幸好现在是隔着电话,江蛮蛮庆幸徐泽看不到她的脸,因为她感觉脸烧起来了。
“为什么你没跟我说过?”
徐泽淡淡一笑,仰头望着夜色,为什么没说过?
因为说了江蛮蛮也不会听。
她从未将他看在眼里,对他所做的一切,未必放在心里。
而其实,他也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总不能就这么一件事,他还要专门跑到她面前邀功?
他哪里有脸?
江蛮蛮,“你为什么不说话?”
徐泽低声,“可能因为我知道,即便说了,你也并不在乎。”
江蛮蛮,“。。。”
徐泽没有说错,以前的她不会在乎,即便徐泽说了,她也只会觉得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是为了徐眠免于受到孟清维的伤害,才将徐眠干脆送走,让她彻底断了念想。
“也是。”她附和的笑了笑,有点无奈有点涩然。
她与徐泽,真的错过了很多,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之间其实都不算了解彼此。
“我们真可笑。”她说。
徐泽没有应答,他明白她的心情,更明白她的怅然。
“可笑的是我,不是你。”他辩解。
江蛮蛮吸了吸鼻子,问,“你没有笑过我吗?”
徐泽一怔,不知道她这种结论从哪儿来。
“以前。。。我被孟清维骗的时候,你没有笑话过我吗?没有觉得我很笨,很好骗,像个傻瓜一样吗?”
江蛮蛮的语气并不激烈,也不是在控诉,只是在陈述事实,徐泽却突然心中一痛。
他喊,“蛮蛮。。。”
“肯定某一个时刻,也有过吧?”江蛮蛮笑着说,“你警告过我的,让我别后悔,那时候我不听你的,你大概也暗暗有点要看我笑话的意思吧?”说完不等徐泽开口,她又继续道,“如果是我,我就会。”
那么徐泽,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人跟人其实都一样。
徐泽张口,语塞,“我没有。。。蛮蛮。。。”
江蛮蛮咬着唇,无声的眼泪落下来,她抬手擦掉,语气并不见异样,“但是也没关系,我的确像个白痴,你笑话我也很正常,这世上,聪明人总爱笑话蠢人。”
徐泽是聪明人,她是个蠢人,所以她被奚落笑话,很正常,她告诉自己。
徐泽无声张了张嘴,他有许多反驳的话,但最终只艰难的出声唤,“蛮蛮。。。”
“不是那样。”
他想要解释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说,但是江蛮蛮把自己包裹起来,从来也没有给过他机会。
她假装一切都已经过去,对他从来没有过记恨,他就配合着当一个无辜者。
他以为她真的不在意了,毕竟连孟清维,她都可以当朋友一样相处了。
但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重新来找他‘算账’。
这代表了什么,徐泽不能假装自己不懂。
“蛮蛮-”
“徐泽-”江蛮蛮喊他,说,“要是你没有救我就好了。”
徐泽,“。。。”
“要是你没有救我,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那么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我就可以继续把跟你的婚姻当成新的开始。”
把他全然当成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发现兜兜转转,她从未走出过去。
徐泽闻言嘴角苦涩。
“抱歉。。。”他说,“是我不好,我-”
啪!
江蛮蛮挂了电话。
她捏着手机,额头抵着玻璃,捂住了眼睛。
她其实打算什么都不说的,也没打算问,今天去医院看徐泽,她表现得就很好,她本来应该一直这样表现下去,和徐泽重新开始。
可是还是不行。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徐眠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孟清维的谎言,说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赌注不过是一顿酒,她站在人群中央,难堪的像被人扒光了衣服,她环顾四周,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可怜、有事不关己、有看笑话、也有对她指指点点。
她是当年全校师生的笑柄。
更可笑的是,她还不肯信,倔强的昂着下巴,对着徐眠说,“你撒谎!”
“我撒谎?”徐眠笑意盈盈,走到孟清维身边,胳膊搭着孟清维的肩膀,头一歪,问孟清维,“喂,她说我撒谎呢,要么你告诉她,她到底值多少?”
她的目光落在孟清维身上,孟清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咬着唇,口舌感受到血腥气,才逼着自己没有当场哭出来。
于是她转身离开,人群自动的给她让了一条道,她没想到,道路的尽头还有徐泽。
徐泽不知道来了多久,就那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说一句话。
但她所有的自尊,在这一刻,在他的面前,被践踏的干净。
所以,对于当年的江蛮蛮而言,除了离开,她别无选择。
于是她远走异国,将自己一点点拼凑疗伤,好不容易重新完整,她回来了,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她不计前嫌可以跟孟清维偶尔吃个饭,假装做一个朋友了,又嫁给徐泽了,当作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在表演一场合作的婚姻。
她以为她在move on,但一直生活在过去的影子里。
她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