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们终将离去，他们终将化作虚无
然而，我不知道是否该庆幸，或者该悲伤。我本就没有选择，无论是前世那个孤苦成长的沈凌雪，还是如今为亡魂解开真相的少女猎魂者。
我害怕了，彷徨了，我害怕我将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已知世界，我彷徨于该何去何从。一切都如那梦境般，他们终将离去，他们终将化作虚无。
如同眼前的羊皮卷，已被燃尽化为乌有。
我看着周围，此时已是一片废墟，那些村民早已吓跑消失不见…
回到冥府，我微垂着眼，脚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在冥府的道路上。那些曾经对我视若无睹的游魂，现在都在逃避我，像我是他们的死神。我却只是陷入思索，思索着那个梦，那一股令我破壳而出的力量。
莲花台前，一位身披白袍的美人瞬间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她的目光与我相交，带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我瞥了她一眼，立即发现，这不是一般的鬼魂，而是我在冥府中从未见过的存在。
「你是谁？」我停下脚步，看着她，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我是来找你的。」她微微一笑，轻轻跪下，然后说出了那个震撼我的名字，「我叫秋水归。」
秋水归，这个名字，听起来如同仙音落入凡间，含有着无尽的神秘和咒语。而接下来她的话，让我感到一股未知的危机，让我意识到，我并非是过去的我，也非如今的我。
「为何找我？」我问。
她垂下眼帘，轻微一笑，仿佛带着凄凉的孤独，还有铭刻在心底的痛苦。她以及她所代表的那一现象，都是我此刻深深惧怕的。
「您的力量已经觉醒，您需要我。」她的声音缓缓落下，却在我心头掀起层层波澜。
我抬头，望向那名美人，只见她手中握着一只画卷。她展开画卷，画面上的景象，令我失神，赫然是我在梦中所看见的那片景象，被各式恶鬼所铲天盖地。
她双眼发亮，看着我，似乎想要确认什么。我一时却无法回答，所有的一切都超乎我的理解。
所以，这便是我的命运吗，成为冥河的主宰，最终带领冥府的魂魄进入繁荣和光明？ 或者，如同梦境一般，变成那肆虐的鬼王，创建一个新的世界？
我瞥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沉吟片刻后，缓缓抬起头，目光明亮而坚定，盯着前方，「我不清楚这画中所指，也不想去沾染这一切，我并不是你们要找的冥王之巫血，如果说我的灵魂是来自上古的冥王后裔，那也仅限于此。」
是的，我不想自己成为那梦境中可以随意杀戮、主宰一切的鬼王，那噬魂者也是鬼魂，如果我终将成为那样的存在，那我宁可舍弃这一切，只做一个平凡的鬼魂、帮助怨灵解怨解仇的猎魂者。
女鬼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回答，脸上的笑意刹那间褪去，或是说，她完全不能理解我所说的。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你只需接受这一切，接受你真正的身份，如今的冥府中暗流涌动，那噬魂者操控的黑暗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席卷而来，无数的灵魂将会被吞噬，而你可以用你手中所拥有的力量去对抗，虽然你不是冥王之巫血，但你如今拥有的神秘力量却是其他冥王后裔所没有的。」女人的脸上失去了笑容，眉头紧锁，朝我步步走近，那份威严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你看到那些毫无自由的鬼魂了吗，他们正在受苦，他们需要你，需要你带来属于他们的公平与正义。」女人的声音是那么地令人无法拒绝，即便我依旧不想接受，然而又无法向后退去。
「您甘愿舍弃这一切？您带冥界众生前往彼岸的信念，就这么不值一提？」
「回归彼岸，这是无尽岁月前的约定，自上古冥王族统治下冥王所期盼的念想，而您拥有实现这些的美好结果，为何不愿意将其变为现实？」
我沉默地听着她不停地质问，只感觉自己看似陷入漫漫黑雾之中。彼岸的光在前，看似美好无缺，可后方的黑暗如同万丈巨渊，只要踏错一步，便没有回头之路。
「可我能做什么？最终我会化为那可怕的存在，与其等待那天的到来，还不如就此放弃。」
如果未来成为鬼王的代价，是踏着无数尸骨与怨魂，那不如就此放下，停下前行的脚步，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梦境中我见识到了杀戮的可怕，我见识了自己化魔的可怕。所以，那片彼岸，还是由其自己续延下去吧，相信那个真正的冥王巫血，终有一天会现世，带着被寄托的希望，继续前行下去。
我这么想着，大步退回，准备离开眼前的空间。可就在此时，我脚步忽然停下，又折返回去，试探性地询问：「而现在，你是这座冥府的执掌者？冥王？」
她一愣，点点头「我现在的位置确实是冥王，但我并非冥王之巫血，我的能力也日渐衰退。冥王之巫血还在找寻中。」
我微笑，「那么，你可以回答我一些阴府中的疑惑了？」
她回过神来，目光透着一丝警惕，显然已被我套话的行为激怒。但她没有粗暴地回应我，而是顿了顿后，面无表情地开口：「你问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双眼怅惘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坚信，我拥有的冥王血脉的力量有那么强大？」我声音里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困惑，眉头紧锁，「为何我连一丝对冥王族的记忆都没有，我的存在就像是凭空而来，与所谓高贵的血脉毫无关系。」我俯视着自己的双手，低声道，「而且，我的前世，真的没有任何我能注意到的特殊能力」
女鬼双手环抱，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一切自有因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上古时期，那是冥王赫拉斯为首的冥王族主宰着生死的时代。」
她望着远处，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当时的冥王，尽管有着永生的魂魄，但任何力量，都会随着使用而消耗。」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透出不尽的沧桑和哀怨，「这就是噬魂者需要不断吞噬魂魄的原因，黑暗恶灵层出不穷，冥王终有耗竭之时。这也是为何每隔五千年就要选出新的冥王，而冥王家族的血脉，本已稀少。」
女鬼叙述着，仿佛在追忆那段血雨腥风，「冥王族的圣域里，记录着一场惨烈的战争。」
她的脸色忽然显得庄重起来，「那场战争中，冥王带领族人与强大的噬魂者血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造成了血的洗礼，有些冥族的血脉被杀，有些重新进入了轮回。」她驻足在窗边，凝望着窗外夜色，「你知道，一旦鬼魂进入轮回，寻找起来几乎是无比艰难的。」
她的目光穿透了时间与空间，注视着我，「但如果是强者的魂魄，即使进入了轮回也不会消逝无踪，它会有特殊的痕迹，能被我们发现。」
她倏然看向我，「你说你的前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这点我无法回答你，或许只是你本人不自知。也许，你的身上，还有我们未知的某个强大的封印。」
「封印？」我声音颤抖，回忆起病房里襁褓中的自己，外婆那苍老又神秘的话语。她说她封印了我的魂体……难道，她真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锁住了我真正的力量吗？纵使外婆是能力超强的巫者，但毕竟也是凡人，我并不认为她能拥有如此强大可以封印冥王血脉的能力，可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我心中的疑团一个接着一个，却也无从得知答案。
这一切带给我的，绝不是所谓的荣光，而仅是让人窒息的束缚。前世，还是我真正的宿命，我不想去探究，却又无法拒绝探究这一切。
现在，我只想暂时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