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夺权之心
沈昀朝楚昭昭走去,轻声喊道:“昭昭……”
不等他上去,韩舟已策马前来,抢先一步拿起披风给公主披上。
楚昭昭骑马从沈昀身旁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昭昭。”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沈昀心下一沉,一股火气无处发泄。
沈盈继续说道:“二哥哥,我说你帮着那个女人,可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时下还不是跟个野男人走了,真是水性杨花!”
沈昀拉开弓箭,一下射到她的马蹄之下:“滚,我没你这样放冷箭的妹妹!”
沈盈被父母娇纵得不成样子,没想到如今这般歹毒,竟在人背后放冷箭,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昭昭已声誉尽毁。
沈盈被惊起的马吓到,定了惊魂之后,怒道:“沈二,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弓箭相向,你到底想做什么?父亲母亲若是知道,定不会饶你。”
沈昀从她身边经过,瞥了她一眼,一股强大的气场中带有血气的阴森冷骘。
沈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沈昀变了。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沈昀,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空有满腹经纶却任人宰割的状元才子,而是一个饱经沙场杀人不见血的少年英雄南面之王。
听雨阁。
昭昭脱下刺破的外衣,白色绸缎上有几处明显的血迹。
青萝和拂衣将早晨拿出来晒好的棉被收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公主身上的伤口。
拂衣惊道:“公主这个怎么了?”
昭昭笑道:“无妨,今日猎场上,被箭簇擦伤了而已。”
青萝凑近去看,几道拇指长的伤口,现在还冒着血,心疼道:“这哪里是皮肉伤,你看看,还冒着血珠呢。”
拂衣愤慨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射伤公主。”
昭昭慰道:“猎场上刀剑无情罢了,既然是比赛,难免要受点皮肉伤。”
“公主,我去请太医,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无妨,去拿一点金疮药,抹上应当就没事了。”
拂衣道:“哦,对,之前沈大人送回来的金疮药效果最好,上次公主做木盒划到了手,抹上两天就好了,还不留疤。”
青萝道:“好,我去拿。”
“公主,药没了。”
“公主,有人叩门。”
昭昭道:“去看看。”
不一会儿,拂衣回来道:“公主,是沈大人来了。”
楚昭昭秀眉轻蹙,疑道:“他来干什么?你去告诉他,就说我已经睡了。”
拂衣回到门前,回复沈昀,“沈大人,公主已经睡下了,大人请回罢。”
沈昀开口问道:“公主的伤可还好?”
“沈大人知道公主的伤?”
“我是来给公主送药的。”
他将两瓶药递给拂衣,“劳烦姑娘了。”
“多谢沈大人送药,大人请慢走。”
沈昀会意,转身离开。
她如今已经不愿意见他了吗?
苍白月色倾倒而下,铺砌层层凄凉,重重落地宫墙,冰冷而厚重。
拂衣回到寝殿,将两瓶伤药拿出,“公主,沈大人来送药,这是止血去伤的,这个是祛疤的。”
楚昭昭眉光轻展,坦然浅笑,接道:“那就用罢,他在战场上闯尽刀山血海,这药定是他亲试了,觉着效果好的才送来。”
楚昭昭说着,摩挲着那空了瓶的金疮药,有些失神。
当初他说这个药好,他身前几道伤口,诸葛璟用这药给他抹了几次,便没有了疤痕。
拂衣将昭昭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公主还是在意沈大人的。
沈昀回到府上,已是申时三刻。
沈家一家人已将饭毕,坐于首位的是沈相沈聿,他身边的妇女是沈夫人赵梓华,其下依次为沈家嫡长子沈毅,嫡三子沈霁安,幼女沈盈。
沈昀回来,也没人招呼,在沈家他一向是透明人。沈昀已经习惯了。
站在门外,便听沈盈说着今日在马场的事,“你们说,沈二是不是很过分,他怎么能帮着一个外人呢?”
沈夫人因生沈昀的时候难产,所以不喜欢他,算命先生说他命中带煞,故而遭一家人冷落,沈聿脾气火爆,小时常对他拳脚相向,沈昀在他棍棒之下几近毙命。后来沈昀长大了一点,因其外形文弱,沈聿常对人言:此子不肖我。所以,沈昀更不受家族待见。在这个家中,除了嫡姐沈韵,便只有二叔待他最好,五岁那年,沈昀发了一场高热,几日不见好,二叔便为其赐字“愈之”,后来他便以此为字。
三弟沈霁安倒是一向对他以礼相待。
他起身,扶了上侧的椅子道:“二哥还没用饭吧,请入座,小弟也才刚回来,我陪二哥一起用饭罢。”
沈昀浅笑回道:“多谢三弟。”
他一向温和待人,几乎到了逆来顺受的地步。诸葛璟以及一些熟悉的人常说他是白莲花,但沈昀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必做,若是要做,便要一劳永逸的结果。
沈聿因此对他更为不喜,觉得他毫无血性,虚伪做作。此刻也不耐地瞥了他一眼。
沈霁安笑道:“二哥客气了。”
见沈昀面色冷淡,沈霁安对他低声道:“方才盈儿的话,二哥别放在心上,她还小,不懂事。”
沈昀答道:“嗯,都是一家人,不用多说了。”
沈聿把筷子一放,显然有了怒气。
众人皆是一惊,只有沈昀神色如常夹菜吃饭。
沈聿瞥了他一眼,道:“你还知道一家人,我看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连我这个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别以为你做了什么南方之王,就可以一飞冲天凌驾于你老子之上,进出这个门,你身上留的还是我沈家的血脉,你可不要忘了本末!”
沈昀不接话,随他闹。
迟早有这么一遭。
沈毅今日丢了兵部尚书之位,沈家大权险些落在他这个不受宠的次子手中。
沈聿心中自然有气。
沈聿继续怒道:“还有你那个嫡姐,整日围着皇上转悠,进宫七年却无所出,整日防着我像防贼一样,我征战南北多年,若想做什么,就凭他们这点功夫能拦住我?”
沈盈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肯定道:“就是!”
不料沈聿却把矛头指向她,怒道:“还有你!你是什么身份,凭着你父兄的势,去欺辱一个丫头,还敢来桌前造作,丢人现眼的东西!我看你们整日没什么正事,净给老子添堵。”
沈盈被喝得一愣一愣的,“这,关我什么事?明明是她先招惹我,再说她,她哪里是个小丫头。”说着,她伸出手,亮出手上的伤,“你看,这都是她今日射伤的,又不是只有我射了她。”
“哼,我在亭上看得清楚,你不先伤她,她怎会伤你!你姐姐温婉贤淑,你哪有她半点模样?我看把你娇纵得越发无法无天了。”
沈聿是个典型的大男子,对女子的要求是温婉贤淑,所以对于这个娇纵的女儿越发没有了耐性。
沈盈哪里受到这样的重话,本来是想参沈昀一本,如今却被父亲训斥,觉得十分跌份儿,哭着朝屋里去了。
沈母赵梓华起身便去安慰。
沈毅见状,开口劝慰沈聿道:“父亲,何必跟弟弟妹妹们一般见识,他们还小,以后总会明白父亲之苦心。”
沈聿宽慰道:“还是毅儿知我啊。”
“毅儿,同我去书房,我有些要紧话与你说。”
“是,父亲。”
沈昀吃了几口,没了胃口,回到了房中。
不用猜测,沈聿同沈毅要说的话,无非事关沈府掌家之权和北方兵权。
若沈毅拿到了北方之权,天下必乱,大周不保,南方也会再起战火。
沈昀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一抹冷月,冷白的指节抓起一只爬于窗台的蚂蚁,一把碾碎,周身画面森冷。
“挡我者,犹如此蚁。”
沈家,是他的。北方之权,他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