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肖长远
关枼要去查自家的产业账本，有李和等人照看，她的安全无虞。
和柳琳互留了地址，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几人很快就离去了。
城门口，王大炮和柳琳走到一处临街店铺的屋檐下。
初升的太阳洒在青石板上，夜里下过雨的街道，此刻雾气飘渺。
等了片刻，街角远远有一马车徐徐驶来。
老马拉着的破旧车厢两侧，挂着的气死风灯左右摇晃，叮叮当当的响着。
柳琳从怀里取出十个铜板，挥手叫住了头发有些花白的车夫。
“去泰和楼多少钱？”
“要十五个铜板勒姑娘！”年迈的车夫看了下柳琳，咧着大黄牙笑着出声。
这怀水县不愧是青阳道数一数二的县城，物价也这么高。
十五个铜板，在灰石镇，都能买多少东西了。
王大炮内心略微计算了下，只觉得不愧是大城，这消费水平都上了好几个台阶。
柳琳也不讨价还价，她又从自己身上背着的褡裢里取出铜板，递了过去。
怀水县占地极广，再加上她只是年幼来过几回，哪里还记得清去娘舅家的路。
有车夫带着，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颠簸的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王大炮扶着柳琳娇嫩的手下了马车，背着大包小包的两人，像是落魄逃难的灾民。
天色还早，四周往来的人，多是些身着麻布衣裳的穷苦人家。
这些人脚步匆匆，除了目光大多会在柳琳的身上停留下，大都只会低头赶路。
位于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十字街口，泰和楼三个遒劲有力的烫金大字，落在古朴厚重的红漆牌匾之上。
足有十五层高的木质楼阁，矗立在街口东南角上。
一排红色的簪花灯笼，在晨风中摇摆。透过敞开的大门处，能看到雕着奇花异草、斑斓猛兽的紫檀屏风。
门口处，有两个灰衣小厮，正抬着水桶，清理泰和楼门前的路面。
“琳姐，不先去你舅舅家里么？”
王大炮脸上略显诧异，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家的宅子，就在这泰和楼的背面，”柳琳捋了下耳际散乱的头发，有些出神的回答。
“琳姐你这是近乡情怯啊，”王大炮打趣了一句，笑着又道，“舅舅家真是做的好大的生意，这泰和楼，是这一片最高的楼宇了。”
看着恢宏的泰和楼，他心底里，对怀水肖家的实力认知，又提高了一层。
柳琳也温和的笑了下。
她深呼了口气，神色缓和下来后，轻声说道：“铁牛，随我去舅舅家吧，以后，你就跟我住在舅舅家。”
她的母亲是她舅舅肖长远最疼爱的妹妹，爱屋及乌，从小每次去舅舅家，柳琳都会成为肖长远的心头宝。
“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舅舅也以为自己随着父母遇难了吧。”
柳琳神色莫名，不过脚下的步子，却是坚定了许多。
绕过泰和楼，走进一处明净的小巷。
鼻间，皆是沁人心脾的花香。
一骨朵一骨朵碗大的白色艳丽花朵，迫不及待的从两侧红砖墙上伸出，在蔚蓝的天空下展露着身姿。
“这是玉绣花。”
柳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花朵，朱唇微张，喃喃说出了花的名字。
这，也是她母亲的名字。
……
……
相比于泰和楼的恢宏，肖长远的宅前却是颇为质朴。
被风雨侵蚀的斑驳的院门旁，两个底座长满青苔的石狮子，匍匐在地上。
柳琳鼓起勇气，轻叩门上铜环。
随着清脆的声响，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挤出一个头戴灰黑麻布软帽的年轻人。
这人先是在四周打量了下，待看清门口只有王大炮和柳琳后，轻声的说：“这是泰和楼肖掌柜的府邸，两位贵客前来，是有何要事？”
看得出来，肖长远家的门风极好，这看门的仆役，没有半点架子。
柳琳上前，欠身施礼后，轻笑着道：“麻烦这位小哥通报下主家，就说是邺琇城，侄女柳琳前来拜访。”
这个开门的仆役脸上，露出一抹好奇之色，不过他并没有再多问什么，很是干脆的道：“好，烦请在这稍等片刻，我这就传话。”
过了盏茶功夫，王大炮双耳微动，就听到宅子内，传来几道脚步匆匆走来的声音。
很快，大门又再次被拉开，一个满脸富态，脸上还带着激动之色的中年人，在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簇拥下，走了出来。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个身着翠衣的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探出门口，一副吃瓜模样。
“像！真像啊！”
中间那个满脸富态的人，明显就是柳琳的娘舅，他左右端详着柳琳的面庞，脸上先是惊喜，又浮现出哀伤之色。
柳琳浑身颤抖，眼眶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舅舅……”
她的口中，发出一声如蚊蝇似的轻声呼唤。
“你真的是琳儿？”
肖长远手伸出来，似是想去触碰柳琳的脸庞，他口中满是不可置信。
“宣启十五年，邺琇发生天灾，我得到消息派人赶去时，已经没了你们一家三口的消息，我以为……”
肖长远捂着胸口，脸色涨得通红，大声的说着。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的父母，可还在世吗？”
似是想到了什么，肖长远带着期盼，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们已经故去了，”柳琳擦去眼角热泪，拉起王大炮的衣角，又对着肖长远道：“这是我夫君的弟弟，王铁牛，他也是孤苦一人，我便带着一起来投奔舅舅了。”
“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肖长远挥手示意身边的护院让开路，他热切的拉着柳琳踏步就往宅院里进去。
“你舅母在佛堂里烧香，我这就差人去唤她，等来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肖长远毕竟是个生意人，他同柳琳说话的时候，也没冷落一旁的王大炮。
他一边指使着丫鬟将两人身上的包裹接过，一边带着两人，向宅中正房走去。
而随着一个慈眉善目，脖间挂着佛珠，一身檀香味的妇人出现，很快，宽敞的屋内，就热络了起来。
来往的仆役，端着各式糕点水果摆满了桌子。
而那个妇人，柳琳的舅母，则是拉着柳琳的人，两人相顾而泣，哭的稀里哗啦。
至于肖长远，则挺着颇为富态的大肚子，在院中招呼着丫鬟仆役准备起了家宴。
王大炮坐在正房一张黄梨木的椅子上，看着这一幅亲人相见的感人场面，内心也是无限感慨起来。
至少，柳琳还有机会见到她的亲人，可自己，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蓝星了吧。
而就在王大炮惆怅时，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喧闹声。
伴随着一道嗓音极其尖锐之人的呼喊，正房门口，一个浑身酒气，脸色苍白如纸的年轻人倚在廊柱上。
他浑身华贵的衣服凌乱不堪，一双桃花眼，就这样肆意打量着屋内，和妇人互诉衷肠的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