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无生教
两人没去泰和楼，而是沿着青屏街长长的青石板路，走到了街尾的一处茶楼。
招手让茶博士上了一壶绿茶，又添了几样果脯，王大炮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手搭在半开的窗户沿上，看着外边在风中飘动的柳枝。
“铁牛你有些不一样了！”
轻抿了一口甘甜的茶水，柳琳柔柔的声音响起。
她如水的眸子盯着王大炮已有些棱角的脸庞，记忆里那瘦弱少年的影子愈发的淡去。
王大炮随手抓起一块裹满糖粉的杏干丢入嘴中，打趣着问道：“琳姐可是觉得我哪里又不一样了？”
“相貌、气质……都与以往不同了，”柳琳手撑着脸颊，幽幽说道。
“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能便是如此吧，”王大炮不置可否，随意的回了一句。
总觉得柳琳今日，有些郁郁不乐。
于是，他轻笑着看向柳琳，试探问道：“琳姐你在你舅舅的府中，过的怎么样？”
“娘舅，舅母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柳琳眉头先是一蹙，继而又舒展开来，淡淡说道。
王大炮见她不说，也不好多问，于是又添了杯茶水，一口饮尽。
“铁牛你想好在这城中做什么营生没有？”
柳琳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
“昨日拜入了一家武馆，有幸得三师兄的看好，说是要介绍巡夜使的职位给我。
不过，这时间却是要等几日。”
王大炮也不隐瞒，直接告诉了柳琳。
“巡夜使？”
柳琳的柳叶眼圆瞪，嘴唇微张，有些讶然。
“怎么？”
王大炮没想到柳琳这么大的反应，于是快速的问道。
“这巡夜使，一听便很危险，”柳琳有些担心。
“挣钱嘛，哪有那么容易的，”王大炮笑着摇了摇头，出言宽慰。
柳琳的脸上有愁容涌现，她看着王大炮满不在乎的样子，于是提高声音轻斥道：“哪有你想的这般简单。
巡夜使便是夜间充当巡街衙役的职责，每夜都要尽心尽责。而且听舅舅提起，最近城中恐怕会有大乱，铁牛你还是莫要去趟浑水的好！”
“大乱？”
此时茶馆内空空荡荡，没几个人在。
王大炮所在的二楼，更是一个人也无，所以柳琳说的，也未引起别人的关注。
柳琳似是觉得自己声音有些高了，用手掩住红唇，轻声的继续说道：“我等赶路的这一个月，青阳道的山南之地，有无生教的叛军生乱，裹挟着流民，冲击了山南的几处县城。”
“无生教、流民”
王大炮啧了一声，先前喂入嘴中的杏干酸涩，让他的牙齿都有些刺痛。
“琳姐这无生教又是什么来头？”
这方世界越来越有意思了，突然冒出个无生教。
“近十几年来突然出现的一个教派，在大景四处都搅动风雨，朝廷清剿了上百次，都没有灭杀干净！”
柳琳表情有些恐惧，看了下周围，压低声音说。
看来大景，确实要完蛋！
王大炮默默想到。
今年的大旱已成定局，再添个不知道从哪出来的无生教，恐怕在这怀水县中，也安稳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他心中的紧迫感又有些加剧。
好像是瞧出了什么，柳琳抿唇轻笑，细声说：“不过你放心，怀水县有三帮四会五姓把持，再加上靠近青阳道首府，安全自是无虞！”
闻言，王大炮撇了撇嘴，他有心想说，琳姐，你说这种话，小心反噬啊！
不过，看柳琳又轻松欢快起来的模样，王大炮只能闭嘴打消自己心中的念头。
可他隐隐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总觉得一种无形的大势，铺天盖地的压来。
还好，自己如今身处怀水县中，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琳姐，我记得你先前说，来这怀水县后，要开一家食摊，不知最近可有动静？”
王大炮不动声色的将手边装着杏干的木盒推开，换过了一盘炸酥的麻花。
“瞧我这记性，”柳琳有些苦恼的拍了拍脑袋，脸上妩媚的笑了下，然后轻声道：“舅舅不想让我抛头露面，所以今日听闻你来，就是想和你一起去找个好点的地方。”
“这事好办，”王大炮也不推辞，干脆的说道：“刚好找崔管事，让他带我们去寻合适的地方。”
有崔鹤这种牙人存在，还怕找不到能营业地方？
柳琳闻言也是一喜，崔鹤是他舅舅府邸里的管家介绍的，自然也很靠谱。
于是，两人也不想再在这茶楼消磨时间，匆匆又返回了崔鹤的店铺。
……
……
打王大炮来到这方世界，就没见过下雨的时候。
炎炎热浪从地面升腾而起，树上的蝉鸣声更添几分聒噪。
崔鹤扇着蒲扇，一身黑衣早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数遍。
“大小姐，这处临街的铺子，便是最后一处我能想到的位置极佳的地方了！”
崔鹤一脸苦笑，他没想到，柳琳会这么挑剔，看了快七八处地方了，迟迟没做出决定。
若不是知晓柳琳的身份，他根本不会在这大热天做这买卖。
柳琳浑身也是汗淋淋的，前襟的画眉鸟在两座巍峨的山峰挤压下，只能看出半边丝线钩织出的尾羽。
这最后一处店面，位于长丰街的中段位置，被一座十余丈高的朱红高楼遮挡了大半。
算不上偏僻，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旁边这里，是做什么的？”
王大炮目光微凝，看着不断有车马进出的高楼，疑惑问道。
“阳家的一处粮店！”
崔鹤用汗巾抹了把脸，一脸敬畏的说道。
“内城的那家？”
王大炮意有所指。
“没错，就是内城五姓中的阳家，最近，他们的生意可是赚翻了！”
崔鹤左右四顾，又闭上了这处店铺的木门，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半个月，粮价涨了快五成，你看这进出的车马，都是运粮的车队。”
透过已缺失大半窗户纸的窗棱，王大炮能清晰的看到，七八个膀大腰圆，裸着上半身的粗壮汉子，在往一辆马车上装货。
而街边，好多怨声载道的居民，正排着一条长队，抢购着粮食。
“这粮食，可是一天一个价啊，我说，大小姐，你就选这吧，就这位置……”
崔鹤比划出大拇指，啧啧道：“顶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位置了，你就是随便开个食肆，保管你赚的盆满钵满！”
他虽是不懂肖府的大小姐为什么要执着于开个小小的食肆，可他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个顾客。
这么大热的天，不就赚的那么点辛苦钱么？
“行，那就这里吧！”
柳琳在屋内四处看了眼，又走到后院，看着院中有一口青石围成的井，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崔管事，我这就去找舅舅拿银钱，这处院子的房契，你一并带上吧。”
柳琳白了一眼蹲回阴凉处抱着半边菜瓜啃的王大炮，极为喜悦的对着崔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