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宁泽
天亮。
王大炮按捺住昨夜收获了十几两金叶子的喜悦，吃过王姐做的早饭后，晃晃悠悠的再次来到了武馆。
站在摆满了石锁、石碾子等练力工具的演武场一角，迎着朝阳，他一式式的施展起猿王拳来。
圆满之境的猿王拳，在他的刻意施展下，带上了一丝笨拙与呆滞。
不再如昨夜那般浑然天成，拳脚发力间，明显不够圆润。
可他辗转腾挪间施展的拳法，却是看呆了演武场上的几人。
此刻还不到武馆每日讲武的时候，在这的人，寥寥无几。
有些人，还记得昨日王大炮被程师兄拉着来时的模样。
可现在，他们都被王大炮演练拳法时的熟练度吓得呆若木鸡。
“这这这……昨日才看见这小子入门啊，怎么过了一夜功夫，他的猿王拳练的，看起来比我还纯熟！”
一个面色红润的青年，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啧啧感叹之声。
由不得他惊奇，即便王大炮再掩饰，可一招一式间，那蓬勃生发的力道，依旧是让空旷的演武场上，发出轰隆如同春雷般的声响。
“这人什么来头，怪不得昨日程师兄那般重视！”
另一个寸头、手臂上满是肌肉的壮汉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他入这横流武馆，已快到三月之期，可猿王拳的熟练程度，还没到达小成之境。
就在几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程子陵红光满面的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在看见习练猿王拳的王大炮后，他的脸上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过了片刻，待王大炮施展出最后一式猿王礼佛，吐息收功之际，他才大笑着走了过去：“铁牛啊，走，我们去内院！”
程子陵很是热络的搂住了王大炮的肩膀，然后在外院其他弟子礼貌的称呼中，施施然的走入了内院。
小型演武场上，程子陵大马金刀的坐在廊檐下的太师椅上，惬意的喝了一口丫鬟送来的茶，然后抬起眸子，笑着看向了王大炮：“先前看你在外院练的不错，猿王拳已是入了小成之境。”
说完，他啧啧赞叹道：“你这悟性，可真是了不得，姜师门下，我的那些师哥师弟们，都是比不上你啊！”
王大炮并不自满，他极是谦逊的笑道：“哪里！我只是武道之路上的一个小学徒而已，还得仰仗师兄您多多教导才是！”
“你啊，不用跟我扯这些，”程子陵摇了摇头，放下茶盏，双手挽起袖子，迈步进入青石铺就的演武场。
“今日再教你千幻掌法。
我们横流武馆三本入门功法，猿王拳以力称奇，势大力沉，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
一拳下去，任你有千般本事，也能砸个稀巴烂。
可千幻掌法却是走的轻灵一道，掌法千变，捉摸不透。
施展起来，如同雾里观花，水中捞月。”
程子陵说着，双腿分开，脚与肩齐。
右手化掌徐徐摊开，似是游龙，脚步一瞬，数十道掌影已在演武场上翻飞。
王大炮目不转睛，仔细瞧着程子陵的一招一式。
因着战力值系统吸收了千幻掌法的缘故，他的掌法已臻至圆满之境。
此刻看程子陵施展，犹如洞若观火，招式衔接之下的一些破绽之处，都清晰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程师兄这千幻掌法，应该是到了大成之境！”
王大炮点头沉吟，他脚步绕着庭院廊柱走动，从不同的角度，观摩着程子陵的掌法。
待最后一式幻灵千变落下，庭院中先是一静，继而似有狂风呼啸而出。
“程师兄好掌法！”
就在这时，小型演武场外，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王大炮循声望去，便见到，是宁泽踏步而来。
今日的宁泽一袭藏青色武服，头发用莲花冠束起，面上无悲无喜。
“师弟！”
见到宁泽进来，程子陵只是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淡淡开口打了声招呼。
宁泽苦笑一声，神情瞬时转换，看起来有些悲切，“师兄似是不喜我今日过来？”
“昨日让你午后来这，何故不来？”
程子陵神色有些不悦，他眉头蹙起，满是威严。
“还请师兄见谅则个，今日小弟是特意来找师兄赔罪的！”
宁泽拱手一礼，然后看向程子陵，言辞恳切的道：“昨日那人，是内城肖家旁系子弟，其父乃泰和楼大掌柜，师弟交好，可也是为了我们武馆好啊！”
“哦？”
程子陵脸上带起一丝讥嘲之意，他冲着王大炮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过来。
“不过是一纨绔子弟，即便他是肖家直系子弟，又能如何？
我横流武馆，什么时候还需要交好这些权贵了？”
待王大炮走到其身旁，程子陵这才好整以暇的说道。
“这位就是王师弟吧？”
宁泽冲着王大炮打了声招呼，热切的道：“正好你也在，今日肖明湛在泰和楼设宴，不若师弟也一起同去。
有什么误会，喝喝酒，也就说开了。”
砰——
程子陵一掌击在太师椅靠背上，巨大的力道下，整把雕花木椅瞬时四分五裂。
“宁泽！”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寒意，“我等武者，岂能肆意放纵饮酒取乐？
你自己不求上进，可莫要带坏了王师弟。
来，你给我好好说说，交好那肖家子弟，对我横流武馆，有何好处？”
由不得他震怒。
横流武馆在整个外城，乃至内城中，都享有声誉。
因为什么？
还不是姜师身为武师强者，却从不站队钻营，连带着整个横流武馆，都有些超然物外的意思。
任你是外城贫民子弟，还是内城豪门大户出身，只要交的起银钱来武馆习武，都会一视同仁。
可宁泽，他的五师弟，却交好那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包，实在是让程子陵心痛不已。
“师兄！”
听得程子陵出声斥责，犹如昨日那般，不顾及丝毫颜面，宁泽眼底，也是涌起怒意。
他沉声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泰和楼有门路，能弄到妖兽血肉，若是我们同泰和楼处好关系，那横流武馆，也可得到一些份额。”
“有了妖兽血肉，我们也可避免因长期吞服丹药带来的丹毒伤身，还能持续不断地精进武道。”
看程子陵不说话，宁泽上前一步，再次劝说起来。
“妖兽血肉？”
一旁的王大炮眉梢微挑，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转移向了程子陵。
“即便有妖兽血肉的份额，那又如何？”
此时，程子陵眉头舒展了几分，他看着宁泽，叹声道：“宁师弟，我知你出声商贾之家，向来看不起我们这些破落户出身。
可身为武者，所求自当亲力亲为。
你想要妖兽血肉，大可自己去泽野山林猎杀，何必整日围着那么一个纨绔子弟打转！”
“师兄！”
宁泽声音高昂了几分，带着无比深重的怨念，近乎喊了出来：“我宁泽天赋不如你，即便是侥幸入了姜师门下，可自从突破到武士之境后，每日修行几乎没有寸进。
日日煎熬，师弟我，看不到踏入武师之境的希望啊！”
燥风吹拂过庭院，卷起三两片昨夜凋零的残花落叶。
晨光透过层层屋檐砖瓦，将演武场地面，分割出阴阳两界。
宁泽独自站于阴影里，眼眶微红。
“前路、前路！”
程子陵有些意兴阑珊，他喃喃几句，然后冲着宁泽道：“你且先去外院，传授武学吧，这些事，我等会去和姜师商量下，看老师如何抉择。”
妖兽血肉，在大景王朝，算不得多么稀缺的事物。
可怀水县城，靠近青阳道首府。
但凡有猎获到妖兽，那些猎妖师都会选择去首府贩卖，哪还会来你这小小的怀水县。
所以这妖兽血肉，在怀水县中，除了内城那些高门大户的子弟，不是任何一个武者，都能随意购买的。
若是日日都有妖兽血肉吃，那武者的筋骨皮肉，也会受妖兽强横气血的滋养，而变得如金似玉、实力大进起来。
不比服用丹药，还要担心丹毒累积，妖兽血肉，是除了一些天材地宝，最适合武者的资粮。
“多谢师兄，”宁泽不再反驳，而是沉身一拜，转头出了庭院。
“唉！”
见人走远，程子陵又叹了一口气。
“师兄，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
王大炮看着程子陵郁气难消的模样，淡淡开口。
“什么话？”
程子陵脸上挤出笑意，挥手示意在屋檐下伺候的丫鬟离去。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你这……”
程子陵苦恼的抓了抓脑袋，有些无语的道：“你这话倒是有些偏颇，他毕竟是我的师弟。”
“若是宁泽师兄与那肖明湛交好，能获得妖兽血肉，师兄你又何必阻拦他的道路呢？”王大炮有些好奇。
“你不知……”
程子陵纠结了半晌，才斟酌再三，苦笑道：“宁师弟的家里出了变故，他的父亲和长谷帮发生了冲突，多年积累的家产一朝被算计的干净，他现在，可是比师兄我都穷困……
我想不出除了给肖明湛当牛做马，他还能有什么得到妖兽血肉的办法。”
拜入横流武馆内门，成为姜师亲传弟子，可这也只是能学到更为精深一些的武道功法。
武馆平日里不会供你开销，这也是宁泽担任外门教习的主要原因。
至少当教习，每月还有一些银两分成。
要知道以往，这些事都是程子陵做的，只是宁泽家出了变故后，他主动让了出来。
“给这些纨绔子弟当牛马，说不得哪一日就会因为他们的愚蠢而丢掉性命，那肖明湛，你又不是没见过！”
程子陵见王大炮一脸好奇的样子，又是解释了一句。
“宁师兄家里出了事，姜师就没过问？”
似是想到了什么，王大炮又轻声问道。
啪——
可他的话语刚落下，肩膀上就挨了程子陵重重一巴掌。
“你小子，都敢编排起姜师来了，”程子陵装作恼怒的说道。
接着，他又幽幽一叹，说：“宁师弟全家，可就只剩他一个了……你怎知，姜师没有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