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凭什么
“嗯？”
吃的满嘴流油的王大炮被这道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便看到一张因为惊诧而变得扭曲的面容。
肖明湛那张原本还算俊俏的脸，此刻却带着怨毒、难以置信。
“你们认识？”
宁师弟脸上的笑容不由一收，他皱着眉，看向了肖明湛。
肖明湛也明显反应了过来，他涨红着脸，嘴角抽搐两下，才神色不甘的道：“这人昨日想来我府中攀附，被我识破后赶了出去。
没想到今日，却在这见到了！”
言语间，他又恢复了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好整以暇的说道。
突然这么一闹，宁师弟此时有些怔住了。
王大炮能在这里吃饭，加上早半天程师兄还亲自带他去了姜师那里。
那说明，王大炮有可能已被姜师收入门下，成了他的师弟。
左思右想，宁师弟有些纠结。
这肖明湛自拜入横流武馆后，近几个月来对自己多加讨好。
不提平日里送的那些珍贵药材丹药之类。
自己和朋友去泰和楼潇洒，也从没有让自己掏过一分银钱。
原本，今日带肖明湛来武馆食斋别院就餐，以示自己这个姜师亲传弟子对他的看中。
可没想到，怎么就偏偏遇到王大炮了呢？
而且，这王大炮还是和肖明湛有着仇怨。
不由得，他脸上阴晴不定起来。
“啪嗒！啪嗒！”
就在他沉默无言的时候，程子陵却是抓起手边的筷子，一下下的敲击在了桌面之上。
“程师兄！”
宁师弟有些坐蜡，嗫嚅着俯下身子。
在武馆里，大师兄早就外出闯荡，而二师兄则在两年前加入了边军。
平常，都是程子陵照顾姜师门下几个弟子。
若是为了肖明湛，和程师兄对上，那他是万万不敢的。
“宁师弟，武馆的规矩，你是知道的，”程子陵抓起手边的酸酪汤痛快的喝了几口，然后沉声又继续说道：“这处别院，只有姜师亲传弟子，才有资格进入。
你带这外人来这里，可是不懂规矩了。”
“是，师弟知错了！”
程子陵的声音虽然平淡，可落入宁师弟的耳中，却是声如洪钟。
他的后背，顿时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好笑，若我是外人，那这个乡下来的小子，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
程师兄敲打宁师弟的话语，落入肖明湛的耳中，却是生生的羞辱。
他愤懑的将手一抬，直指正用毛巾擦拭嘴角的王大炮，怒吼出声。
“肖公子！”
宁师弟一惊，下意识间，就要拦住肖明湛。
可此时的肖明湛，如同输红眼的赌徒，双眼噙着滔天怒火，对王大炮就是一顿言语发泄。
幼时，自他记事起，但凡表姐柳琳来到自己家里，那全家的宠爱，都会集中到表姐一人的身上。
自己喜欢的玩具，自己喜欢的吃食，都会先摆到柳琳的面前。
可，那个只会装作乖巧模样的小贱人，凭什么？
在听到柳琳和她父母遭了劫难的那一天，肖明湛甚至高兴的呵斥家丁护院拿出了年节时才会燃放的炮竹。
却没想到，他这番操作，不但被他爹肖长远呵斥责骂了一番，连平日里疼爱自己的母亲，也是失望的扇了他一巴掌。
可，凭什么啊？
只是一个外人，就要拿出家里大把的银子，去找城中那些武者，星夜赶去邺琇城打探情况。
更让他恼羞成怒的是，消失了五六年的柳琳，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
你！这个贱婢，为什么不死在外面啊，为什么要来我肖家！
一想到这，肖明湛胸腔仿佛都要气的炸裂开了。
昨日借着王大炮这个由头，狠狠落了表姐的面子。
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再次见到这个卑贱的乡下小子。
自己花费了那么多钱财，甚至舍下面子去交好宁泽，才终于换回亲近。
可凭什么这个乡下的泥腿子，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大吃大喝！
啪——
就在肖明湛快要冲到王大炮面前时，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的程子陵，再也忍受不了，直接跃起，一巴掌就将他掀翻在地。
嘴角被打的溢出鲜血，带着两颗断牙，程子陵不顾宁泽的阻拦，又是一脚踩在肖明湛的小腿之上。
“凭什么？就凭他是我的小师弟！”
虽然王大炮还未拜入姜师门下，可单凭他半日功夫就能将猿王拳练的得其三味。
成为自己的小师弟，不过是早晚的事。
乡下人？
这狗东西，不知道老子就是乡下的泥腿子出身吗？
听着地上传来的痛呼，程子陵犹不解气。
他又啐了一口吐在肖明湛脸上，这才大马金刀的坐回位置，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宁泽。
“师兄，这位肖公子，可是内城肖家的旁系，”宁泽讪讪笑着，走上前，将肖明湛挡在了身后。
“呵？”
程子陵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将双臂长袖挽上去，重新抱着牛肉大快朵颐起来。
一时间，小小的别院内，只有他狼吞虎咽的声音。
王大炮不言不语，原本肖明湛出现的时候，他还想着怎么给这家伙一个教训。
没想到程师兄这么给力，说动手就动手，没有半点含糊。
当面打脸，真的是太痛快了。
这般想着，王大炮内心也是暗暗为程师兄叫好起来。
过了片刻，程子陵才吮吸着沾满油渍的手指，嗤笑出声道：“肖家在这外城中，旁系有上千人。若真有能耐，早去内城作威作福了，哪还会上赶着巴结你！”
“师兄，不若今日给我一个面子，”宁泽硬着头皮，再次拱手笑道。
“铁牛，快吃你的，等下去练武场，我再教你两手！”
程子陵看也不看宁泽，他又用筷子在木盆里插出大块牛腱子肉放入王大炮碗中，然后用勺子舀出浓郁的汤汁，浇在了自己碗中的米饭上。
“带他离去吧，再把他交给武馆的银子退回去！”
程子陵淡淡开口，不怒自威。
“记住，不是给你面子，是给铁牛的面子，”程子陵是一点情面也没有给宁泽留，声音冷冰冰的说道。
横流武馆为何会在这外城出名，除了武师境的姜师坐镇外，更多的，就是姜师门下弟子团结。
可宁泽与肖明湛这种纨绔弟子结交，迟早会惹出麻烦。
宁泽毕竟年幼，性子跳脱，今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教他，让他少些功利之心，把心思放在武道之上。
这般想着，程子陵眸中，满是深邃。
他话语停顿片刻，看了眼那躺地不起的肖明湛，对着宁泽幽幽说道：“等下，你也一起来练武场吧。”
很快，宁泽就扶着狼狈不堪的肖明湛走出了门。
“谢谢程师兄！”
待两人走远，王大炮放下手中筷子，诚挚的对着程子陵拜谢。
“铁牛师弟，你天赋在我之上，武者，就得有一颗不畏权贵折腰的心！”
程子陵怅然出声，他看着稚气未脱的王大炮，又沉声道：“像这种纨绔子弟，你完全不用怕什么。
这种没有城府的蠢货最好对付，一次打服，下次他见着你，就会夹着尾巴逃跑。”
“程师兄，这……”
王大炮一时有点消化不了程师兄的这番言论。
他完全没想到会再次碰见肖明湛，昨日，他是看在琳姐的面子上才忍气吞声。
可今日这人如此欺辱自己，他先前都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刀砍掉这个家伙的狗头了。
“嘿，”似是看出王大炮心中所想，程子陵大笑着道：“我自打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对我脾气。
不过，这毕竟是城内，有大景律法在，杀人放火的事，还是要少做。”
他晃着脑袋，又喝了一口酸酪汤，惬意的开口继续道：“在外城之中，我们横流武馆还没怕过谁。
你以后遇见这等人，放开手脚便是，出了事我给你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