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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宫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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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地,前段时间暴风雪带来的影响正被热烈的年味儿取代,尤其今年暴风雪虽然狂虐,但朝廷方面提前从钦天监得到消息,及时应对,竟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天灾,让景帝心情大好,面对那些糟心的朝臣和儿子们,也不是那么看不顺眼了。

    景帝心情一好,整个京城的天空都放晴了,腊月二十九下午,一队低调的车马从城外驶进了京城,一路来到了端王府门前。

    端王府的大门早就打开,米长史领着阿大等人列成两队,迎接着端王府唯一的主人回家。

    端王回京,对于旁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瞩目的事情,但对于那些有心人,却很轻易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往年端王不到春暖花开,是不会离开京郊那个温泉行宫的,哪怕是年三十的夜宴,参加的也屈指可数,若不是平日偶尔还能见到这位,偶尔也能见到这位的书画作品流出,简直就要当这位是隐形人了,可以说,端王算是皇室诸皇子中最神秘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哪怕端王府明晃晃地立在京城内城圈里,位置还是离皇城最近也是面积最大的,也没见其他皇子嫉妒忌惮,原因很简单,这位端王殿下,痴迷琴棋书画这些小道,对于朝堂的政务兵事却丝毫不感兴趣,不像旁的皇子那样拼命结交朝臣,钻营权力,可以这么说,端王殿下在朝里朝外,简直就是一枚独来独往的独行侠,连他的外家安信伯府都心静如水,除了日常的交际往来,丝毫没有帮他拉拢人脉的打算。

    端王府四周,暗中早就潜伏着无数有心人派出的暗哨,只为了确定端王的身体状况,这不过也是碰运气罢了,以端王传说中那么文弱的身体,这么冷的天,大可以直接坐车进府,怎么也不可能在大门口露面啊!

    这些人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埋伏在这里,谁知并没有失望,从居中那最大最沉重厚实的马车里,很快便出来了一位裹着玄狐皮大氅的颀长青年,眉如墨画,眸如星空,面庞冷峻却苍白如雪,完美高贵的风姿中透出一股疲倦和病气,整个京城别无二号的病弱贵公子,端王萧珫!

    一看那大病初愈的脸色,以及那身形,纵然是裹着那么厚实的皮毛大氅,依然清瘦单薄,虽不至于形销骨立的地步,却也差不多了,众暗探等到端王府门口的车马都消失在那大门中,一个个在心中下了判断,心满意足地去回复主人了。

    端王府是最标准的坐南朝北建筑,进数不过五,但占地却格外庞大,府内各区域界限分明,偌大的前院如同一个放大版的四合院,前方是两扇朱红铜钉大门,两端各有一道比大门矮三分之一的黑漆侧门,右侧又有一道寻常人家大门高的油黑角门。

    大门后是一道阔达的长廊,连通两边,马厩、车肆、猫狗房和粗使太监的屋子就设置在这两边。再往里过大约半里,又有一道拱形门楼,其后才是四合院的布置,寻常四合院厢房的位置,则是由两边各六个整齐排列的小院落组成,这些小院落,便是府内有身份诸如米长史、阿大这样的有官身有体面的属官居住之所。

    这一进后,才是端王日常活动的区域。

    这里的亦是一个大四合院,正面的五大间是端王的寝室兼书房,各有明暗两间,东侧面也有厢房,是给端王的通房丫头或者在外书房伺候有实无名的丫头们居住的,不过在端王这里从开府初就没起过任何作用,倒杯布置成了起居室,偶尔招呼接待比较亲近的客人。

    另一面侧是厨房下人们的居所,右侧有一道小门,外面则是一个小型的精美花园,一年四季除了冬天,皆是姹紫嫣红,繁花似锦,便是冬天,冰雪与腊梅交相辉映,亦别有一番情致,这花园正中有一个高高的凉亭,四面镶着玻璃,底下铺了暖道,春天吹不着风,夏日晒不着阳,冬日也受不着冻,却是端王最喜的一个去处。

    左侧出门,便是一个标准的练武场,作为一位皇子的专属练武场,当然是高端大气,可惜对于端王而言,却压根也用不上,倒是府里的侍卫,得到端王的允许,日常便在这里训练锻炼,好歹不至于浪费资源。

    这一进后,又有两进,分别是端王府女主人和下一代的居所,自然是美轮美奂,同样可惜的是,端王府别说女主人和下一代了,连个端王沾过的女人都没有,这两处虽然占了端王府将近一半的地盘,却是端王府最空旷最没人气的地方,寻常也只是维持打扫,保持原状,不至于衰败罢了。

    端王一年到头,住在王府的日子屈指可数,往年端王府都是冷冷清清,可想而知,他在年前回家,就意味着他这个年是打算在府里过了,对于府内众人来说,是一份多么令人喜大普奔的惊喜!

    萧珫回府后,什么都没有做,洗漱一番,连饭都没吃,倒床便睡,睡足了三个时辰,其他人也不敢打扰,都知道自己主子身体弱,难得一个好眠,谁敢打扰,简直是十恶不赦!

    将近子夜,萧珫才算清醒过来,那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虚弱减轻了不少,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众人才松了口气。

    等萧珫从米长史手中接过一堆需要他处理的事务,才从米长史口中得知,他姐姐端宁公主足足等了他两个时辰,实在是天色渐晚,没办法留在成年弟弟的府中,才不得不离开了,不过也留了话,明晚宫宴时有话对萧珫说,让萧珫晚上别急着出宫,先等等她。

    萧珫面色不变,冷峻如旧,仿佛米长史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他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姐。

    “宫里确定名单了?”

    “回主子,昨天内务府就把名单送来了,具体流程都在这份册子中。与往年并无不同,只是今年主子确定参加,所以位次有些许的变化。”

    萧珫点了点头,眼底光芒一闪。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先吩咐下去,将马车准备好。”

    基本上,三十晚上要参加宫宴,头晚有资格参加的人家就别想睡觉了。

    米长史一离开,萧珫身边的贴身内侍高盛悄悄地上前来,轻声道,“主子,宫里传来消息,郡主没有出宫,直接歇在了原先的居所景蕴轩,太后娘娘准备让郡主直接参加宴会,思过苑那里暂时没有任何动静。”

    高盛作为萧珫身边的第三号人物,虽说是个内侍,但萧珫显然并没有只将他当个端茶倒水的,很多相对私密的内事,没有女主人打点,便由高盛悄悄出面了,可以说,阿二是端王府管理武事方面的头目,米长史形如管家,外务杂事一把抓,那高盛就是内务中的高手了,颇得萧珫倚重。

    也因此,他对自家主子的心事也琢磨得有几分心得,每次小心翼翼又尽心尽力的讨好,都能恰恰好正中萧珫的心思。

    萧珫果然面色缓和,斜睨了他一眼,“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他早就提前吩咐高盛,从库房中挑出了一批难得的珍品,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大毛衣裳、古玩香料、精巧顽器、孤本名画,便是宫里也少有的,只等他回府,便给安儿送去,虽然太后和景帝对这个外甥女肯定不会吝啬,可他自个的心上人,才不乐意让别人养。

    他得叫人知道,他虽然是个无所事事的“闲王”,可却不代表囊中羞涩,相反,他家底丰厚得很,娇养一个娇妻以及一大群孩子,完全没问题!

    高盛弯着腰像虾米一样,认真地道,“主子放心,奴才都准备好了,只是郡主住在景蕴轩,明日却会与太后娘娘一起行动,奴才这也拿不定主意,将礼物送去哪边。”

    萧珫沉吟了一番,“将礼物送去慈宁宫,她打小在那里长大,这次又难得进宫小住,太后必不会放她一个人在景蕴轩。”

    高盛心里顿时有数,看来主子这是无所谓暴露身份了啊,那他就明白该拿什么态度对待那位未来女主子了!

    ……

    夜宴将开,威严肃穆的皇城里也是一片火红喧嚣的辉煌,坚守岗位的侍卫一身铠甲铮亮,手中方型长戟如雪般寒亮,挺拔的身姿亦如长戟般笔挺端肃,气势逼人。

    华丽巨大的灯笼挂在半空,照亮了汉白玉的甬道,火树银花,绚烂夺目,让夜晚如同白昼般明亮,璀璨的烟花宛若银龙在半空中游曳,栩栩如生的绢花盛放在树桠,一盏盏明亮的琉璃水晶灯点缀其中,艳红的锦绸将皇城装点的无比喜庆。

    皇宫今年的宫宴设置在奉贤殿,介于前朝后宫之间,殿内面积扩大,收拾收拾容纳个两百桌没问题,再燃上几盆火盆,点上几个香炉,坐在里面暖烘烘的,又能近距离接触皇上,别提多美了,当然,这样代表着尊容的位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多半是王公贵族、一二品重臣,皇上的心腹,当朝的红人,等等。

    两百桌以后的,便只能坐在殿外的案几边了,纵然殿外每隔一百步便设了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焰熊熊,热力四射,但除了火盆边上的几桌,其余毕竟是露天席位,没等热气蒸腾到他们那里,就被寒风冻得一丝热乎气都没了,所以说,对于殿外的这三百桌客人来说,这大年三十的宫宴,就是一种荣耀,亦是一种酷刑,自然是舍不得推掉的,但真坐在这里,却又更加羡慕坐进奉贤殿的那些人了!

    当然,他们心中最渴望的,自然不是不参加宫宴窝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享受暖热温香,而是什么时候能挤进那唯有王公贵族和一二品大臣才有资格踏入的奉贤殿!

    人活这辈子,当猪当狗也是一生,可谁愿意这么活呀?还不是为了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的荣耀而苦苦奋斗么?

    正时辰,殿内殿外已经坐满了人,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萧珫独自坐在案几后,啜饮着一杯温热蜜水,对那些或明或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今年来的的确突兀了些,但对于他来说也是可有可无,若不是那位坚持,他并不是非参加不可。

    他态度坦然,反倒衬得那些暗地里打量他的人蝇营狗苟,宛若不能见人的魑魅魍魉,这让某些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能忍?

    “看五弟脸色不好,可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对这里的热闹不甚习惯?”

    诚王萧玮就坐在萧珫的旁边,眉宇间凝聚着一片高傲,其中却有夹杂着几丝浮躁不安,见萧珫行为低调,不但没有友爱善意,反而十分看不惯。

    萧珫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低沉优雅的嗓音比萧玮那包含嘲弄的语气可动听多了,“多谢四哥关心,我没什么不习惯,倒是四皇兄脸色不好,看着倒比五弟我更像个病人,还请四哥多多保重身体,身体是根本,身体坏了,任是有千般打算也是枉然,你说是不是?”

    萧玮眼眸一沉,怒火一闪而逝,半晌,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五弟的话,的确是金玉良言,想来是五弟这些年的心得,我看五弟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相比起普通人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今年父皇会不会又忘了给五弟指个知冷知热的内人?虽说父皇不想耽误了人家好好的贵女,可就这么一直晾着五弟,也不是个事儿,五弟毕竟年纪大了,也是需求旺盛的时候,这万一闹出点不好的传闻,丢脸的还是皇家。”

    除了废太子萧玚,所有的王爷都好好地坐在座位上,他们两人一来一往,其他兄弟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勇王自诩在这里他是长兄,眼见两人越说越不像话,沉声开口,不自觉地带了点训诫的意味,“四弟,五弟,你们两个多大了,还做这种口舌之争?都少说两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尽让人看笑话!”

    坐在末位的萧玠是个大大咧咧的憨货,被亲爱的娘子滋养得白白胖胖,就跟个白面团子似的喜庆,平时说话也不是很过脑子,听了萧玙的话,当即就开口反驳,“二哥,明明是四哥在嘲笑五哥,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五哥娶不娶嫂子,这关四哥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句话,气得萧玮和萧玙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内伤——这‘拿耗子’的‘狗’,到底指的是嘲笑萧珫的萧玮,还是训诫两弟的萧玙?

    明明是一句没什么内涵的憨话,萧玙和萧玮却觉得他们不约而同地都中了一箭!

    平王萧珏闷笑了一声,老七这句狗拿耗子说得真妙,这不是连他自己都给骂了?

    舒王最善于调节气氛,眼看几个兄弟就差没吵起来了,他连忙发挥自己长袖善舞的本能,笑着道,“瞅时辰差不多,父皇快来了吧?大家都少说两句吧,给父皇看见了,还不知心里怎么想我们兄弟,虽说十个指头有长短,到底胳膊折了还在袖子里,让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言官们看到了,少不得又要上几道折子,这苍蝇它咬不到人可也恶心人不是?”

    也不知诚王从舒王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提示,竟是双眸一亮,接着斜睨了萧珫一眼,哼了一声,居然主动偃旗息鼓了!

    萧珫抬眸瞟了笑眯眯的萧玹一眼,那张俊秀的脸,整个是温和雅致,全无棱角,也不知道对方说出言官二字,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这个三哥,整天端着笑眯眯无害的脸,内里却最是个喜欢捡便宜的,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便宜捡到他身上,可就要看他乐不乐意让他占了。

    萧玙见萧玮不动了,他自然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看了乖乖的老六萧珏,干巴巴地道,“你五哥身体不好,你坐他旁边,多关照一些。”

    萧珏连忙点头应了下来,他跟五哥从某些方面来说,算是同病相怜,他五哥是身体原因加上白若薇闹的那场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丑闻,所以单身到现在,而他则是寄情于早逝的未婚妻,耽误到现在,他也明白,今年就算是父皇给他的最后限期了,翻过年的选秀,他是无论如何都会迎进门一位王妃,不管他乐不乐意,所以,萧玮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戳了他的肺管子,他能站在萧玮那一边才怪!

    随着九声静鞭的响起,萧玮就算气歪了鼻子,也不敢妄动,这边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那些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目光,有放松的,有遗憾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意犹未尽的,有怒其不争的,也顿时收了回去。

    “——皇上驾到!”

    灯火交错,金色的琉璃绢缎,朱红的雕梁画栋,火红的珊瑚盆景宝光熠熠,古朴的等人高青铜巨鼎燃着馥郁的香料,身着奢华繁复的金带华服,白玉纯金的发冠、帽簪,玛瑙玳瑁青金石等串就的朝珠,大秦最顶尖的贵族重臣汇聚一堂,正式拉开序幕!

    ------题外话------

    紫家的事差不多算忙得告一段落了,以后尽量恢复更新(●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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