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吴佶没有出声，因为此刻他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哽的让他格外难受。
但他又自认没脸哭出来，毕竟当初曼珠自己就说了，如果她再快一点，伍君就肯定不会出事。
当时他就因为恼怒而大声责备过久久，但曼珠说出实情后，他便没了些许底气。
其实他深知自己的问题所在，对自己在乎的人格外偏爱。
那次之后，他便深刻反省过。
但对伍君来说，这样的自我反省也是于事无补，虽然伍君并不会责怪于他。
毕竟一个人找别人帮忙，别人不帮难道就是错吗？
或者说别人帮衬的不是很到位，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已经是倾力而为时，难道就应该被自己迁怒吗？
哪怕不是倾力而为，那也有错吗？
正因为并不是这样，这个世界才是正常的。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每个人都应该常怀感恩之心，懂得什么叫做“感恩的边际效应”。
每个人都应该像先贤那般，把严厉给自己，把宽容给别人才是。
只有这般，这个世界才会更加美好，少了精致的利己主义，多些包容，无私。
但也正是因为有很多吴佶这样的人，因为帮助别人，却无法让他人脱离困境时，他的内心就会自我责备。
会把一切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其实这样的人很累，因为他们过于善良，而这种善良又很容易被他人利用。
好在吴佶本就善于洞察人心，所以他的这份善良，他能够很好的守护住，不至于当个老好人，让其泛滥。
即便如此，在面对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伤害时，他仍旧会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而觉得万分愧疚，亏欠对方。
所以此刻的他就觉得如鲠在喉，对那名叫做赵恭的财神恨之入骨。
虽然素未谋面，但只要哪天被他碰见，他一定会把伍君所承受的一切都还给那人。
伍君佝偻着身子走到办公桌边，抬头望着墙上的一副字。
一共八个字，以行草写就，笔法遒劲却不失洒脱。
纸张很是普通，也没有精致的框裱，但其粗糙的材质却完全不影响那力透纸背的气势。
“很早之前我就与你说过，任何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四象局也不例外。
当初我之所以会交出玄武的位置，一方面是因为小斌一直想证明自己。
他其实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就是做事情过于极端了，这点跟你恰好相反。
你做事情一直都是游刃有余，哪怕像今天，你仍旧能够收住手，压抑住内心的愤怒。
如果不是唐臣太过自以为是，他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吴佶缓缓起身，望着伍君的背影，见他仰着头望着墙上，吴佶也顺着望去。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八个大字映入眼帘。
其实在他进入办公室的第一眼，他便看到了这八个大字。
“不过你也不用有任何负担，虽然每个地方都有黑暗，但当某个地方的光足够耀眼时，那些黑暗便不被光所容忍，迟早会被光芒所吞噬。”
“我知道，四象局之所以没有处理，肯定是有所顾虑，或者说是有计划的。”
伍君突然笑着转身，道：“与小友聊天就是舒服，我说或没说的话，你都能领会的到。”
吴佶抿着嘴唇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都说聊天有频道，我只不过是与伍老同在一个频道罢了。”
“还真是如此，可惜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啊！”伍君突生感慨，但眼里满是笑意。
吴佶好奇道：“刚才您说交出玄武位置一方面是因为伍斌副局长，那另一方面是为何？”
“另一方面，就是四象局的黑暗，这个黑暗不是说所有的都是坏的，而是一种不作为，尸位素餐，以权谋私。”
吴佶愈发好奇，不过并没有打算伍君的话，而是静静的听着，眉头紧锁。
“早前我给你介绍了四象局四个部门的职能，但是四象局里除了星宿与四位局长，其实还有其他的部门与工作人员。
只是能够在外执行重要任务的基本都是四象星宿，他们是真正的第一阵营。
而除了四位局长与二十八星宿，其他的人也都有着自己的职能与权力，身处后方阵营。
这个我现在不好与你多说，但是真正出现黑暗的地方，就恰恰是在这后方阵营。
虽然之前跟你说过，四象局的每一位局长基本跟世袭差不太多，但那些后方阵营却是有罢免每一位在位局长的投票权的。
那个时候我的一些主张可能让他们的利益受损，所以我就主动退位给小斌，也正好算是对他的一些弥补。”
吴佶这才恍然大悟。
四象局的事情他本就了解的不多，虽然身边知道四象局内情的人有好些，但这种国家机密的事情，他不愿意去多问。
他倒不是怕什么“知道的越多越危险”之类的事情，仅仅是觉得一个合法好公民，就应该知道该知道，听该听的，说该说的。
这并不是说被什么东西给奴役，而是一种高境界的思想觉悟。
不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伍君突然将手轻轻搭在吴佶后背，笑问道：“你觉得这字如何？”
“挥斥方遒！”
吴佶只是用四字评价道。
但就是这么四个字，让伍君喜上眉梢，哈哈大笑道：“过誉了过誉了！”
“我从不溜须拍马，更何况在您面前也没必要不是？”吴佶笑道。
但他前半句多少有些没自知之明了，素来以夯昊老实自居的他，当真是不知道阴阳那“口吐彩虹”的特技是从哪里习来的！
伍君依旧笑意盈盈，抬了抬下颌，道：“那你对这八个字有多少理解？”
吴佶略作沉思。
“这句是出自清代姚鼐写自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的《登泰山记》，一般来说这个负应该是覆盖的覆，但作者却偏偏用了一个负担的负，一个字便将泰山拟人化。
前面四个字便能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画面感，美不胜收。
但其实最美的是后面的四字——明烛天南。
雪光宛如那烛火，将整个南边的天空都照亮。
让人有一种想去探究它字面背后所想表达的意思。”
伍君笑意和煦的看着吴佶，频频点头，当他听到最后一句时，突然诧异的“哦”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