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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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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州虽不如扬州那般繁华,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街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其中便包括了吴元意家开的药铺。

    他去药铺送完他娘遗落在家的医书出来,看了看日头,盘算着好好逛上一逛再回家也不迟,还可顺路给弟弟妹妹买些小玩意,于是确认了她正忙于抓药没工夫注意自己后,迅速溜之大吉。

    近段时间日复一日地炮制药材实在无趣,又要他干活又嫌他做得不好,就没有一天是痛快的,真烦!

    周边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他很快便抛开恼人的情绪,兴致勃勃地东买西看,大有要把钱袋子一次全掏空的架势。

    走完长长的一条街,他心满意足地抱着满满一个大包袱准备回家,拐过一个转角却听得有孩童在叽叽喳喳地争辩:

    “你这算筹根本就不对!第二行该是四十五!”

    “你会不会算数啊?九十四的一半是四十七才对!”

    “啊?为什么九十四要取一半?”

    “呜呜呜……算筹好难用啊,一定要这么解吗……”

    算筹第二行、九十四取一半……听着好生耳熟。吴元意凑近一看,只见地上用小树枝歪歪扭扭地画着不少雉与兔,心下了然,回想起了一件十分久远的事情。

    那年先生在教雉兔同笼问题,具体的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也忘了他们当时为什么吵起来,好像是即便拿着答案都弄不明白原委,几人险些把面红耳赤吵成头破血流,然后……然后新来他家旁边定居的那个小孩恰好路过。

    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模糊,但那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不会。

    只是彼时他学识太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一个人特别特别好看,于是选择非常朴素地将那张脸刻进心里,牢牢记了十一年。

    玉娃娃驻足听了两句,在他们马上要打起来之前出声说道——

    “何不如让雉兔都抬起两只脚?”

    吴元意一愣,猛地扭过头去,回忆与现实重合,梦境中寻觅不得的长大后的朦胧面容终于清晰,包袱被失手掉到地上,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如此便只剩兔子的两脚共二十四只,所以有十二只兔子。”身着月白色衣裳的公子微微弯下腰,笑容明朗,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天地间忽然只剩下了这一点鲜活的色彩。

    “小、小……”

    他大张着嘴,结结巴巴仿佛失去了言语能力,喉咙干涩,甚至眼眶都有些发热,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临儿?!”

    季清临抬起头,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人。

    生平头一遭被人用眼神这般压迫得直打颤的吴元意努力挺直身板,却别扭地半低下头想躲开旁边玄衣男子的目光,磕磕绊绊地自我介绍:“我我我是吴元意,家里开了间药铺的那个……我娘经、经常招呼你来我家吃饭!呃,我的头还……还被你用蹴鞠砸过……”

    药铺?

    季清临恍然:“噢!你是那个——算账算出五百石忍冬卖了十文钱结果被你娘追着打了三里地的傻冬瓜?”

    吴元意:“……”

    他这下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那几个小孩缠着季清临问凭什么就剩二十四只脚,于是他不得不转过身去给他们仔细解释,吴元意手足无措地站着看了片刻,猛地发现自己的包袱还在地上躺着,赶快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是否有破损,翻着翻着,动作不知不觉又慢了下来。

    他偷偷瞄着季清临的侧影,后者衣着华美气质高贵,活脱脱一副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公子模样,想必这些年一定过得很好吧,还不知方娘子的肺疾如何了……

    “你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温向野上前一步阻隔吴元意的视线,眼帘下垂时表情显得十分冷淡,然而其中含了点莫名的笑意,整体上倒没有方才那般凶神恶煞了。

    “十一年前。”这个问题吴元意回答得相当流畅,掸了掸衣角站起身背好包袱,有模有样地冲着温向野一抱拳,“敢问这位兄台……”

    “他姓温,你唤他温公子便可,多的别问。”

    季清临打发走那几个孩童,向后扯了一下温向野半挡在他身前,重新打量了一番体型正常的吴元意,勉勉强强能从眉眼间与当年那个球一样的小胖子对上,便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我现在叫……算了,你喊我方临也可以,别再总是小临儿、小临儿的了。”

    好不容易装出些气势的吴元意瞬间弱了回去,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但欲言又止几次后,仍然试图鼓起勇气,邀请道:“小临……方临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多年未见,我爹娘都挺挂念你的。”

    温向野一边想着能蹿三里地的傻冬瓜,一边想着方临,间隙中注意到季清临的停顿,便伸手捏了捏人的后颈:“是你要求来的越州,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吴元意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

    十一年过去,越州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季清临正愁忘记了当年和娘亲的落脚点在何处,低落着情绪漫无目的地乱走,谁曾想竟能恰巧碰到熟人,倒一下省去了不少麻烦。

    娘亲原本便是越州人,然而少时家中遭遇变故,被黑心的爹卖给了别人,一路辗转到扬州进了烟柳巷,从此开始了十几年如一日的身不由己的生活,直到遇见了满口甜言蜜语的季振贤。

    那时的季振贤实在不想再继续伪装成一个深情专一的好丈夫,假借官差之名离京去发泄自己压抑多年的心情,在扬州发现了温婉可人的头牌芙蓉,色迷心窍,动了歪心思,亮出身份许诺会为她赎身带她回家,哄得人心甘情愿怀上了孩子。

    但不知季夫人是否察觉到了季振贤不忠的心思,紧急派人送了自己母家长辈立下大功加官进爵的消息给他,季振贤不敢怠慢,当即抛弃芙蓉连夜动身回到了京城。

    芙蓉不忍伤害腹中的孩子,用积攒下的私钱想尽办法甚至几乎脱了一层皮下来才勉强给自己赎了身,万分艰难地生下了小临儿。母子俩由于虚弱的身体以及欠下的债,无法立刻北上寻找虚情假意的国公大人或是去越州寻找她的亲人,只得在扬州多待了几年,靠着做些手工活以及交好的姐妹偷偷救济维持生计。

    小临儿五岁这年,方菡终于得以捡回自己的名姓,收拾行囊选择了南下。

    “你和方娘子曾经住过的地方后来被官府划成了田地,我爹打点了好多关系才保下来,可惜房屋还是被拆掉了,所以我们就……种了些草药。”

    吴元意尽职尽责地介绍了一路,到了家门口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当年那个坏脾气的小临儿居然全程都在安安静静地听,没有嫌他啰嗦,更没有嫌他聒噪,不免觉得有些怅然。

    是啊,毕竟十一年过去了,人总是会变的。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

    “麦冬、百部、瑞连草、仙鹤草……”季清临仔细辨认着草药,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停下脚步,垂首立在丛中。

    “啊,都是方娘子肺疾药方里常用的。”跟在最后的吴元意挠了挠头,同季清临之间隔着一个温向野,所以不知发生了何事,小心翼翼地问道,“方娘子她……现今可还好?”

    结果不仅没等来季清临的回答,他甚至惊悚地目睹这位温公子伸手一捞,便将小临儿揽进了怀里。

    于是惊悚过后,他迟钝地意识到——方娘子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吴元意!臭小子!你又跑去地里……你还带人去地里乱踩!你忘了你当初为了留住这块地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吴父正值壮年中气十足,吼得吴元意浑身一震,慌乱地拼命摆手示意亲爹别再说多错多,然而吴父定睛一看,那似乎还是两个抱在一起的人,火气登时更大了,挽起袖子就要准备亲自去把人揪出来。

    吴元意也急了,扑过去死命拦住父亲:“爹你冷静一点!这是方临!”

    “我管他什么方临圆临,此处不是任他们……等等,你说谁?”

    季清临整张脸埋在温向野胸前,臊得不敢抬头。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用袖口按了按眼睛,深吸一口气,退出温向野的怀抱,冲吴父恭恭敬敬行礼:“吴姨父。”

    药杵应声落地,吴父猛跨两步到季清临面前,颤抖着伸出手隔空描摹,水灵灵的杏眼仍是记忆中的那般俊俏,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念叨着“好好好”,竟是有些热泪盈眶。

    “当年一别,我还以为此生无缘再见,没想到……小临儿这些年过得可还好?”吴父双手搭在季清临肩膀上左看右看,见人面色红润身板结实,终于放下心来,方得了空注意到一旁的温向野,惊觉失礼,“这位是……?”

    “我姓温。”温向野主动接过话,轻巧拂开季清临肩上的手,“外头冷,先进屋再叙旧吧。”

    吴元意捡起地上的药杵擦拭干净泥土,在父亲的迭声招呼中默默跟在最后,忍不住偷偷看了季清临一眼又一眼,内心五味杂陈。

    ——小临儿与这位温公子的关系必定非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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