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摸头
“吃个果子吧 ”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轻飘飘的,带着关心。
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又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秦若水扭头,又对上那个金色面具,孱弱的身躯上依然穿着喜服。骨节分明的右手里捧着三个红彤彤的果子。
这种果子长在很高的树上,秦若水想了好多种办法都没摘到,坐在树下面等了好久,希望它能掉下来一颗。
结果日落西山了,也不见它们掉下来。她只好饿着肚子一步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了洞府。
天知道,那个时候,她几乎快晕倒了。就是现在,她也几乎站不起身来。
现在他的手上竟然有三颗!!
秦若水靠着棺材立即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双手接过果子,放入口中,甜,真甜。
夏活又不见了。
她刚吃了一颗果子,他就又不见了。
反正,他活着就好。
秦若水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坐在棺材旁边开始喃喃自语:“阿夏,那年我写了一首宫词,你看到了没有?”
他没有回复,许是累了。
“你没说便当是看到了。其实,那是我第一次写词,还是因为看到了你写的那首‘长河落日’,让我心生向往。”
“谢谢你,今天和昨天,我连续看了两天的日出东方,其道大光,还看了两天的夕阳无限好,吹了两天天地正气风 ”秦若水不管不顾的喃喃自语着,说来也怪,这岛上的果子不仅好吃,还能增强灵力,三颗果子很快入腹,秦若水神奇般的有了力量。
她用力伸了个懒腰,“离开皇宫的日子就是好呀。”
她只字未提这孤岛寂寞,像另一个牢笼的事。怕他伤心。
其实,她说的也是事实,这孤岛虽孤,但心中自由呀,况且岛上的小动物们似乎都不排斥她,并没有什么蛇虫来咬她。
秦若水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这全是因为阿夏,是阿夏拖着孱弱的龙体在山里爬来爬去,告诉它们,她是这里的主母,它们才这么听话的。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诗词,一直好奇什么样的才子才能写出这么美的句子,所以,你要快快恢复身体,让我看一看你的样子。”
“还有那件事,三个月以后的混战。所以,你更要坚强些,我怕到时候 ”
她没往下说,龙族死伤严重。
“我把这座山摸清了,还找到一块平地。我打算在那里种些蔬菜。可惜没有种子。”
一想到回门,三天了,是时候回门了,可是岛上却没有一点动静,我想,这件事大概是没戏了。
其实,她也不想回去,怕又一次遭到冷眼。不回去其实挺好的。她早就这么想的,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间节点却又伤感起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由于这三天来,她在山上又跑又蹿的,腿肚子有些转筋,脚下一虚,跌了。
这一跌,她才发现,这洞府的地是真凉啊!!
双手像摸到了冰块一样。
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这硕大冰块上的棺材,她吓得一激灵,双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不会是,我嫁给了一个已死之人吧?我所见到的只不过是夏活的灵魂
这一想,她冷汗涔涔,动弹不得。
都说只有死人才会冰冻
“放心,我是活的。”
棺材里传来夏活轻飘飘的声音。
“ ”这回轮到秦若水不说话了。
三魂七魄归了位,她勉强起身,假装不在意地拍拍手:“你会读心术?”
“我只是按常理猜的,人心比较好猜。”
怎么感觉他也有一颗人心?
“哦。”秦若水轻轻回应着,“你平时喜欢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看着这洞府里放的长满锈迹和尘土的炊具,她自告奋勇。
想来他也只是出去摘野果子,不能自己做饭。
一阵沉默后,他终于开口了:“每三天,会有人来。”
接下来就没有声音了。
每三天 ,今天不就是第三天吗?
她连忙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一下被树枝钩破的衣衫,算了,还是换一身新的吧,她嫁妆里衣服还是有十几套的,春夏秋冬的全有。
刚换好,就听得洞府外面有人声:“东海方圆求见太子、太子妃!”
方圆是谁?
姓方名圆?她也研究过夏活的亲戚的,并不知晓竟有这么一号人物。
“让他进来 ”
一听阿夏准了,秦若水急忙清了清嗓子:“请进。”
“谢太子、太子妃!”
她尽量以端庄的形象坐在那只有了一张桌子、两张凳子的‘厅堂’里。
这叫方圆的长得五大三粗,走起路来却十分轻盈,他皮肤清绿,圆眼睛,绿眉毛,头顶上顶着一大团青苔。
见到秦若水时,口呼太子妃,施了大礼。
秦若水却是有点慌,因为这洞府里没有什么可招待的,连壶茶水都没有。
就连这两天存的清水都被她喝没了。
她正暗自尴尬,方圆却从身后取出来一枝新鲜的野果子放在桌子上:“这是送给太子妃的。”
“我是山里树精,我与太子交好,太子妃不必客套。”
秦若水感动得差点落泪,扭头瞅了瞅棺材。没想到他在山上还有朋友呢。
树精走到棺材前,棺材上的法阵消失,他把手伸向棺材,看上去像是输入了些灵气。因为树精的脸肉眼可见的有了皱纹。
夏活说的三天有人来,指的是这树精吗?难道他是靠着树精的灵气才活到现在的?
秦若水更加可怜起夏活来。
树精又说了些她听不懂的话,言语间神情颇有些落寞。
等他走了,她问夏活:“你们都聊了什么?”
夏活说:“他怕我有了媳妇,忘了友。”
秦若水被他逗笑了。
“除了他,还有谁会来?”
棺材里一阵沉默。
她猜大概除了他不会有人来了。
正在秦若水对这洞府的凄凉感暗自嗟叹时,夏活又轻悠悠开口:“他们 都是兽。”
说的好像他不是兽一样。
秦若水突然心头一抹奇怪的想法冒出来,没准,他真不是兽。
果然,又过了三天,秦若水用‘不说把洞口封死,不让树精进来’作威胁,让阿夏说出了真相。
“我其实和你一样,是人。”
“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来自遥远的地方,你不懂的。”
是人就好。
将来他好了,她也不至于特别为难,想到这,秦若水的脸不自主热了起来。
“这条龙本来已经死了,我穿过来之后,勉强能维持一口气。”
唰,秦若水的心又凉了半截,原来还是条龙。
“你的故事讲的很好,不过,我不信。”
如果他来自别的地方,为什么一直附在一条龙身上?而不重新找个别的活物附身?
说不通。
“我感觉这具身体像个监狱,你能帮我把它砍死吗?”
棺材里爬出一条白白净净的小蛇,伸着脑袋,期待地看着秦若水。
这算是真正看到它的脸了
秦若水盯着小白龙一瞬也不眨眼,它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在右脸上。呵,难怪他一直戴着面具。
现在,她只要拿起菜刀,手起刀落就完事了。
可是,她马上就会给他陪葬啊!以为她傻吗?
秦若水高高地扯起嘴角,轻轻抚摸一下阿夏的头,柔声安慰:“会有办法的。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是如何熬过来的?”
它的身子冰凉。
秦若水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你可曾想过,不在这棺材里躺着,换一个环境?”
小白蛇的头看向外间,秦若水的寝室。
【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让你到外面晒太阳。】
秦若水抱起它,直接把它放到外面,然后寻来好多干草,给它盘了个窝,再跑回洞里,从嫁妆里取出来她收藏的那些诗词,念给他听。
还发自内心的大大的赞赏了一番。
阿夏笑着说:“多谢公主夸奖,我哪有那么厉害 其实这些东西并非我的原创,是我在里面无聊用来打发时间,背着玩的。”
“背着玩的?”她自小什么没学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国学院里的常客,是不是别人的东西,她能不知道吗?纵是她不知道,那些皇宫里的大学士们也会知道,这些诗词明明是他写的,为什么不承认?
秦若水翻了一个白眼。
原来他得了幻想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傻子,偶尔清醒,偶尔进入臆想状态的那种。
“说来也怪,以前,我特别怕吵,自从你来到岛上以后,我竟然喜欢热闹了。”阿夏悠悠地看着秦若水,想从她的表情上寻找什么。
秦若水又拍了拍他的头:“怪不得岛上这么安静。”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不受待见 ”
“你不要总摸我的头啦,人家是大人了!!”
秦若水又摸上去,阿夏一闪躲开了。
“摸一下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