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见见
黑塔的十二席魔导师性格各异。
有人喜欢宴会不断宾客如云，也有人喜欢独来独往。
所以有的魔导师也就每四年一次的黑塔会议见一面，然后这四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斯艾尔就是典型的找不到人的类型。
如果说别的魔导师只是住得偏到荒郊野外，他做得更绝，人还在王城，但在不同的空间。
信件一律放入黑塔制定信箱，传送阵上放了魔力储存石，会定时传送到他家。
所以。
一开始，谁都没有想到，安斯艾尔会拿着邀请函，牵着一个小女孩来到国王举办的宴会。
塞利斯特王都正值秋收祭。
国王陛下在早晨于王国中央的空中花园发表了演讲，并且手持丰收的稻穗，庆祝祭典的成功开办，王室成员与民同乐。
夜晚，贵族们自然有额外的宴会要办。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洛丝忒跟着安斯艾尔走过冗长的红地毯。
黑发的青年为了顾及身边的小小姐，速度肉眼可见的缓慢而优雅。
他身着的雪白衬衫扣到最上一颗，外披长至膝盖的黑色法师袍，腰后挂了一串细长银链，将宽松的衣摆拉紧，胸前是黑塔魔导师的徽章，宛若盛开的深蓝蔷薇花。
在塞利斯特王堪称年少有为的黑塔天才，一举一动都难免吸引着人们的注意。
他拉着的小女孩…看着也和他不像啊！这肯定不是亲生的。
拿着扇面若隐若现遮着面庞的贵妇们难免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几眼，做下判断。
但如果是师徒，也不太像。
安斯艾尔鲜少出现在人前，所以此次前来，才格外让人惊喜。
“咦，是舞会吗？”洛丝忒看了看偌大的宫殿内，中央的舞池，旁边是沉浸在音乐中的乐团。
“你不会要丢下我去跳舞吧？”
洛丝忒拉了拉自家绑定奶的手，不满地看着他。
安斯艾尔表情平静到了死寂的地步，他缓缓垂下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居然觉得他们能碰到我吗。”
洛丝忒：啊，这倒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
虽然以前的安斯艾尔也并不平易近人，但也没有高傲到如此明显的俯瞰众生的程度。
“那我以后长大了，你要和我一起跳舞哦。”洛丝忒说着晃了晃他的手。
安斯艾尔挑起一根眉。
“我带你来是想让你见见世面，结果你以后还想来？这有什么意思，虚与委蛇，糜烂无趣。”
洛丝忒环绕四周，她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亮光，栗色卷发后绑着黑色的蝴蝶结丝带，身上穿着的连衣裙简约而大方。
站在安斯艾尔的旁边，显得格外明显。
“唔？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跳舞而已，没有说一定要在舞会。”
洛丝忒歪了歪头，刚侧过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同班同学罗勒琳正盯着自己。
不熟，无视。
“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麻烦拿一份香草芭菲给这位小姐。”
安斯艾尔抬手接过一杯葡萄酒，示意了下给站在他身侧的洛丝忒。
“好的，请稍等。”
安斯艾尔怀疑地看了看她娇小的身躯：“你会吗？”
“我会的，我记忆力很好的！”洛丝忒自信地抬了抬头。
“嗯，是好，记不住圣术的运行规则。”
洛丝忒：“好了你不要说话了。”
或许是她家绑定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闲人勿扰的气氛，大部分人都望而却步，只是若有若无的视线总会飘向这边。
“你应该看看你的同龄人，那些人必定是你进入诺雷格学院之后的同学。”安斯艾尔凉凉地来了一句。
“唔？”
洛丝忒这才意识到他在家里犹豫片刻后，还是拿起了那张国王的邀请函的原因。
太细了，她完全没想到。
在无视了脾气不知收敛，硬是被父母按住教育的罗勒琳之后，洛丝忒将目光看向了她比较面生的孩童。
小魔法师们和小牧师们差别还是很大的，极其容易分辨。
因为处于对一切的充满好奇的年龄，完全藏不住自己的亲和元素属性，时不时手边就要多几滴水球，还有险些把裙子烧了的。
虽然控制不好，但威力也小，基本没什么事故。
这些小孩子在上辈子的已处于“老年”的时候，是不会进入她视线的，这样看倒是新奇。
“他们和平民的区别在于操控了部分权利，在我眼里虽不值一提，但可能对你未来的生活造成影响。”
安斯艾尔刚说完，就见洛丝忒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嗯？”
“你好认真哦。”可爱。
安斯艾尔：“……”
他闭上了眼不想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国王协同身边的一个金发的小男孩前来。
“魔导师冕下，十分荣幸能够有您的到来。”
安斯艾尔这才侧过身，平淡地点了点头。
“国王陛下。”
说着看向了洛丝忒。
“这位是——”
他接下来的话尚未出口。
洛丝忒就仰起头提前补充道：“我是安斯艾尔未来的宿敌！洛丝忒。”
已经准备好听到“养女”“徒弟”之类答案的国王陛下停顿了两秒，然后怔住了。
小王子表情也懵了下。
强行被“宿敌”的安斯艾尔简直无话可说。
“嗯，就是这样。”完全放弃挣扎。
国王亚伯拉罕笑了笑，表情和蔼。
“你好，小女孩，这位是我的小儿子，埃文·亚伯拉罕，有缘分你们之后应该会在黑塔里遇……”
洛丝忒歪了歪头。
“我在教廷哦。”
国王很显然没有想到这冲击性的现实。
洛丝忒理所当然地说：“毕竟是‘宿敌’嘛。”
国王…很显然不理解。
但考虑到教廷和黑塔之间的龃龉，总感觉发生什么好像都不奇怪。
“那你们应该能在学院里遇上，要好好相处哦。”
小王子埃文露出有些羞赧的笑容，伸出了手：“你好，洛丝忒。”
“你好。”洛丝忒伸出手。
在安斯艾尔的凝视下随意地握了握，赶紧松开了。
埃文：这位魔导师…真的是和传闻中一样凶啊。
在客套完一番后，国王陛下领着小王子回了原味，开始和别的主动前来的人寒暄。
洛丝忒回头看了安斯艾尔一眼，他蓝灰色的眼里随意地扫了眼大厅，稍微有丁点不耐烦，倒是没表现得很明显。
大概只是觉得在这里对着一群未来基本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普通人，很浪费时间吧。
洛丝忒却觉得他这样明明在忍耐却不说出来的样子很可爱。
如果不是她太矮了甚至想摸摸他的头。
“如果你觉得差不多认得人了，我可以带你去夜市逛逛。”
洛丝忒见他神情认真，记忆却蓦然回到了一周之前。
她是在夜市上等到他的。
“我其实觉得还蛮有趣的。”
她弯起眼，对上了安斯艾尔疑惑的神情。
“国王身侧的侯爵先生在半小时前看着自己的儿子，嫌弃他太大了没有办法开口和你提联姻的事，原本对我抱有很大意见的伯爵小姐被她的父母耳提面命要好好讨好我，公爵夫人们在悄声聊身边适龄的小男孩或者小女孩，思考如何能和我搭上话。”
“这是第一次，我是完全依靠另一个人获得这样的地位。”她总结感慨道。
安斯艾尔忽然谨慎了些：“你不开心？”
但是看起来又不像。
她只是觉得新奇。
“没有，我感觉还可以。”
栗色卷发的小女孩眨了眨眼，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容，宛若春日盛开的暖橙花。
“我很喜欢能够被你照顾，你不用有所顾虑。”
安斯艾尔这才发现自己心底像是骤然松开，甚至不知是何时开始紧张的。
她伸出手：“我们走吧，今天是月中，应该月亮比那一天要圆很多。”
“嗯。”
神情明显柔和了许多的魔导师先生拉起了他身旁小小姐的手，一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宫。
偌长的三长段台阶铺着金线的红色厚地毯，踩上去甚至有些软。
安斯艾尔很少做梦。
强到他这种地步，其实已经能够控制梦境的内容了。
但也会有例外。
或许是在哪个幽静的夜晚，有什么浮了上来。
梦中有个纤瘦的身影，受到了断肢伤害，即便用奇迹之术治好了，但剧烈的疼痛与难抵御的心理阴影还是让人蜷缩在床上不出声地哭泣。
画面模糊，像是碎渣好不容易拼到一起，想回忆，头却又剧烈的疼痛起来，宛若被细刀割裂。
手指的拉拽力将他从刹那的走神中带回。
“夜市上有什么值得看的吗？我上次都是潦草走过。”
洛丝忒开口问道。
因为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所以眼里看过的人和物都印不进心里。
安斯艾尔：“嗯…其实我也没怎么逛过，但据说能够摆到秋收祭当天的摊子都是经过多重筛选的。”
竞争很激烈啊！
洛丝忒似懂非懂，却在看到身侧魔导师先生犹豫中带着生涩的神情时笑了笑。
“不指望你能当导游啦，我们一起逛吧。”
一眼就能看出，是即便在进入了学院多年学习，也压根没有任何闲情雅致愿意陪别人出来在夜间散步的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