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很关心他?
“你很关心他?”青羽没有回头,看着香火坛内升起的香火消散在天边说道。
关安行将目光收回来,头低了一些,声音听不出喜乐:“倒也不是。”他重新将目光抬起,看向青羽身后的那个香火坛,找到自己的那三柱香。那三柱香依旧像刚点时那么长,点点猩红烧得极慢,让人莫名看得有些心急。
他看着殿内远远的两尊神相喃喃道:“望二位仙人莫要怪罪。”
看到他的目光,青羽走了上来问道:“上去拜拜么?”
“罢了。”刚刚香火掉在了地上让关安行觉得这是万分失礼的,便干脆遗憾道:“神明还是远远地观望就好。”
青羽理解他,说了一句:“心诚则灵。”
夜色将至,二人打算寻个客栈在附安城住上一夜,明日白天再启程回去。
感染源得到控制,剩下的病人也都被集中起来医治了,索性病情发现的早还可以控制。城门也不再封锁,倒是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百姓也不再人心惶惶。
最近赶上降温,这一夜尤其的冷。
关安行翻来覆去睡不着,套上棉厚的大衣往窗户走去。
往日月明星稀,今夜却是只有孤零零的明月,皎皎如星河。
这透骨的寒让关安行在窗边站了一会就开始吃不消了,他叹了口气,吐出了氤氲的白,随着黑夜化了开来。
这家客栈较为偏僻,店家人却老实得很,虽然房屋简陋了些,但不论多晚都会满足客官的需求。
关安行踩着吱呀乱叫的台阶下来,店主还在柜台前算账,一见到有客官下来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迎着笑道:“客官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入睡,可是有什么心事?”
他摆了摆手,回答道:“多谢店主关心,不是什么心事,只是有些冷想下来再讨要一壶热茶。”
“这个容易,稍等啊!”店主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大伯,打了个响指就转过去忙活去了,边忙边问:“你这孩子今年多大啦?可有未婚妻啊?”
原本坐在小桌板上乖乖等茶的关安行,在听到这句话后脸皮瞬间红了,心里想着怎么都这么八卦,问问什么不成,偏偏都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关安行有些懊恼,直到店主将茶端了上来他才回过神来礼貌回道:“今年十七了,还还没有未婚妻。”
“十七啊,也老大不小了,可以成家了!”店主给他倒着茶乐呵呵道。
关安行维持着表面的假笑,希望店主说的都是玩笑话。可事实是残酷的,或者说是他想的太天真了。店主看关安行没有反驳,反而更加起劲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可爱的?贤惠的?貌美的?哎呀年轻人不要那么肤浅,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会发现温柔贤惠才是最重要的,再不济也要找个懂你的人,夫妻之间共患难那才是真情。哎,我跟你说啊,我就有个女儿,年岁么跟你差不多,可能比你稍微大了那么一点儿”
关安行觉得他这会特别像是孙悟空,被念了紧箍咒头疼的不行。他心里不禁有些苦闷:要是青羽在这就好了。
可青羽在楼上睡得正香,怕是听不见自家主子这一番求救了。
店主还在滔滔不绝地夸赞着自家的女儿,天边却在这时候炸起了一束烟花。
这烟花不像往常见到的烟花那么绚烂,更没有接二连三地炸起,只是短促地亮了一瞬,快的让关安行以为是错觉。要不是他确切地听到了那道爆炸。
店主听到那道声响,嘴里的词儿也不再吐了,反而拧起了眉,“怎么谁家放的信号啊”
关安行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问道:“什么信号?”
“我说刚刚天上放的信号啊,你难道没听见吧?不会吧,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店主正一脸惋惜地看着关安行,关安行却是一脸沉重。
“不过这个方向好像是前两天那什么,”
还没等店主把话说完,关安行像是想到了什么,“唰”地一下就站起了身冲到了门边,甚至动作太快还带起了桌上的茶,打翻在了地上。杯盏碎了一地,茶水四溅。
店主一脸心痛地看着碎了一地的茶杯,又着急忙慌地看着关安行奔跑的身影,“客官!你去哪!”
然而关安行已经冲出了门外,店主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这么冲动!”
关安行冲了出来才发现外面比他想象的还要冷,他联想到今天下午温还赐的那封家书还有掉在地上的香火,就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隐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只是一闪而过的信号,就乱了他的心思。
那个方向没有错确实是温家的方向。他从那里走来,不会记错路的。
不过这个客栈这么偏僻,说不定那个信号不是他放的。关安行思绪很乱,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想着不是温还赐最好。
所以他就跑出去偷偷看一眼,确认一下情况,如果不是那就当今晚他没干这种傻事。反正也没人知道,总要让自己安下心来,一点风寒又算什么。
长街上黑蒙蒙的一片,他从来没有那么晚出来过。
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的头发被吹的凌乱,嘴唇也干裂了。会不会是他太蠢了,他在瞎操心什么?人家一个大少爷还能出事不成?再说了就算出了什么事他又能帮上点什么忙?
身上还有点盘缠,他叫了辆马车,身形略有些狼狈,喘着粗气对马夫道:“劳烦,到前面的尚书府!”
“得嘞!客官您坐好!”马夫收了钱就哐哐驾起了马,关安行有些焦急,“劳烦再快一点!多谢!”
马车行驶的很快,可天上的月亮走得却很慢。关安心揪着手指盯着那轮月亮,原来今晚的月亮不怎么亮,也不怎么圆。会不会身边的星星也是被冷风吹走的呢。
“客官,您可赶上好时候了,要是昨儿个之前我可不敢拉您!这疫病刚刚过去,先前都在传这疫病是尚书府搞出的名堂,你说好好的尚书府”
“住嘴!”关安行怒不可遏,怎能任由这一张嘴胡说,“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疫病关温府什么事情!”
“我可没有乱说!谁不知道这温府尽做些龌龊事?早年谋权篡位的事情都传的沸沸扬扬了!他敢做还怕别人说!”那马夫中气十足道。
荒唐!真是荒唐!关安行简直要呕出血来,世人竟颠倒是非黑白到如此地步来?
“停下!”掷地有声的两个字,把马夫吓了一跳,缰绳一拉,猛地停了下来。
关安行跳下了车,沉着脸色道:“我不管你是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总之真相不是这样!”说完这句话他扭头就走,宁愿乘冷风也不愿意乘污言秽语。
他飞奔在寂静的黑夜里,为温还赐感到特别的不值。
当他踩着泥泞的鞋跑到温府难以辨认的门匾下时,已经走不动道了。
前两日灯火辉煌,守卫众多的阔派景象竟然都已是时过境迁。没有一丝光亮,庭院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影子,府邸都是被烧过的样子,断垣残壁,穿插着冷风阵阵送到关安行的面前。
是
来晚了吗?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怎么也与先前的样子联想不起来。
咳嗽了两声,半佝偻的身子缩在寒风中,瞳孔中倒映的全是灰色的破败。他艰难地抬着步子一步步向前走去,昨天的落日还记在他的脑海里,一同记下的还有温还赐的笑。
也是,天子脚下,他又能帮上些什么忙呢。
“快!还有没有活口!抓到立刻斩杀!一个也不能放过!”
糟糕,官兵还没有走。
关安行快速观望着四周,企图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脚踝却被人握住了。那力道极轻,关安行几乎是顿了一秒就反应过来了,忙蹲下身,就听到了低低的喘息声。
那人声音似是夹着血,沙哑至极:“快趴下。”
周围是乱糟糟的杂木牌匾,可供两人藏身的地方小之又小,两人不得不紧紧贴着,到处是大火焚烧过后的气息。
充满危险,窒息。
关安行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是微乎其微,他听到温还赐的呼吸更轻,轻的好像随时会断。
他将手伸了下去,握住了温还赐的那双大手,他的手好冰好冰。
他们不能说话,只能依靠彼此之间的触碰来互相宽慰。
“肯定没人了!这大火一烧谁还能活下来?赶紧回去交差吧!”
“行行行,走吧走吧!”
一阵脚步声过去,官兵们都撤离了。
两人的呼吸缠绵着,好一会温还赐的声音低低地从关安行的头顶上传过来,语气轻到像是在哄人:“怎么跑回来了?”
没有焦急,没有恐惧,正常的像是唠家常一样,跟每一次对话一样的语气。
可看着眼前的物是人非,关安行却忍不住哑了嗓子:“没什么。”想到世人对他的污蔑,他的心就特别难过,比自己被污蔑还要难过万分,“就是好奇,白天你没说出来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温还赐失笑,省着气息解释道:“洺青仙和别梦仙为什么在一个寺里供奉,你问过我这个问题,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他当时说的是他们两个神官都比较穷。
关安行点头,“记得。”
“嗯,其实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所以选择在人间共同承受着甘霖。”
月光最终淹没。
一个撒了谎,一个圆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