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会乖乖叫吗
温还赐的眼睛掠过关安行，向余夫人问安道。
关安行自认为是个从容淡定的，但刚刚他确实有两秒的愣怔。
温还赐不管是眼神还是口吻，都带有一种淡淡的玩味，让关安行不自觉联想到两人前一晚的乌龙。
也差点以为，这声“夫人”是喊他的。
见自己妻子出来还带了两位陌生男子，那粗布白衣的眼神立马暗了下来，给余夫人暗中使了个眼色，然后才堆起笑容，“庶民回来晚了，不知有客人在此，请问二位怎么称呼？”
“青羽。”
“在下关安行。”关安行抱拳，作了个简单的揖。
那粗布白衣也照例回礼，“庶民佟霜钟。”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抬头看了一眼关安行，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边。
“这位小兄弟名叫温还赐，说来也巧，也是庶民在半路上遇到的一位朋友。”
青羽又是事先把头瞥向了一边，可能他是真的觉得这位温大少爷不仅脑子有病还阴魂不散。
跟着他们做什么。
难不成真的要把跟他拜了天地的关安行给捆回去。
关安行却是看在礼节上，说是装模作样也行，毕恭毕敬地给温还赐行了个礼，薄唇轻启，“温公子。”
好一个装作不认识。
偏是这样一个温温和和的形象，搞的温还赐后槽牙直痒痒。
但他面上却是始终噙着笑，朝关安行走近了一步，一顿一字道：“关公子。”
佟霜钟和余夫人都没看出来不对劲，寒暄了几句就要把人往屋子里带。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好晚上才回来吗？”
佟霜钟牵了马要往马厩里带，边走边摆手，“城内疫病越来越严重了，到现在也没有研究出药剂，医馆也无可奈何，对于疫病的人一律不见。
“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总有人会混进来，到时候感染的人越来越多，那才是真麻烦！”
余夫人听得也是一脸凝重，“那……医馆这是闭了吗？我们的东西还拿不拿去卖……”
余夫人话还没说完，嘴就被自家丈夫捂了个严严实实，“医馆是关了，我们最近也没什么事了，好好在家里待着撑着疫病过去就行。”
佟霜钟看了一眼身后的温还赐几人，给马厩上了新草，低声道：“有外人在此，你知道哪些话是不该说的。”
余夫人点了点头，佟霜钟叹了口气，从马背上取下来一个空的蛇皮袋，“走吧，进屋。”
反观这几位少年，一个比一个不着边际。
温还赐踹了一脚石头，滚了几圈之后在关安行脚下停住，他笑了一声追上来，“原来你叫关安行啊，还挺好听。唉，你这‘安行’是名还是字啊？”
关安行原本是不打算理他，让他把话讲完最后回个微笑就行，奈何他这样问，也就只能顺从回答，“是字。”
“你的‘还赐’呢，也是字吧。”
关安行的声音很好听，配上他温温柔柔的语调，听起来就更加令人舒心了。
温还赐不禁听得有几分愉悦，他翘起嘴角，“你还真是跟我一样聪明，我猜中了你的字，你也猜中了我的字。”
关安行暗自抚额，矫正他，“那不叫猜字。”
真要猜字的话，怕是大海捞针的难度了。
温还赐得寸进尺，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既然字都知道了，那再说个名呗。”
关安行垂眼看了一下搭在他肩头的那只宽大有力的手，指节根根分明，规矩又疏远道：“我们没那么熟。”
言下之意，满足不了你的好奇心。
温还赐耸了耸肩，也不强求，“那你之前怎么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关安行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告诉了你就会乖乖叫吗？”
温还赐轻哼了一声，“明明是你先装作我夫人的。”
关安行耳根子不自觉发热，干咳了一声，“抱歉，那真的是意外。”
青羽实时地跳出来为自家主子明清誉，“都跟你解释过了，你也知道李姑娘不愿意嫁你，还纠缠什么？”
“你怎么老跳出来，我纠缠你家主子又不是纠缠你。”
这两人在一块就必定会吵架，关安行急忙拉开他们，岔开了话题，“城内不是疫病吗，你就这么跑了出来？”
温还赐退开一步，叹了口气，歪了歪头道：“你就这么跑了，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新婚之夜，温府少夫人连夜逃跑，你让众人怎么看我。”
关安行瞬间哑口无言，这件事确实是他的不对，所有的一切也是他引起的，跟温还赐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是实实在在的受害人。
“抱歉。”语气诚恳万分。
不过温还赐既然追出来了，就一定有他的目的，“如果你真觉得抱歉的话，你就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关安行不假思索，青羽拦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把这个“准少夫人”带回去是不可能的，带回去生个娃娃是更不可能的。
老百姓怎么看他他不在乎，主要的是要让他爹放过他。
如果不想再继续沿用“废物”“草包”这些称呼，那他就必须做成功一件事出来，而且这件事，要让百姓也对他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温还赐盯着他浅棕色的眸子，一字一顿道：“消除疫病。”
青羽眯了眯眼，眼中的讥笑一览无遗，“天方夜谭。”
温还赐没理会他这个冷嘲热讽，而是把目光放在关安行身上。
只见他拧了拧眉，眉心留出一个好看的印记，咳嗽了几声道：“你我不是医者，谈何消除。”
温还赐却笑了，“想必你也知道，要想解决问题，就要从问题的根本出发考虑。”
这个关安行不是没想过，“疫病来的突然，我猜想是不是附近的”
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缓慢进入温还赐的圈套里了，只要他回答就意味着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开始帮他了。
但是他的话却被佟霜钟打断了，“你们几个说什么呢，外面风大，快些进来吧！”
几个人应了声就跟着进去了，话题也戛然而止，都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搁置到了一边。
因为佟霜钟和温还赐意外地到来，午间准备的吃食已经不够了，余夫人就打算再做几个菜，让他们几个大男人在一边等着。
柴火也不够了，余夫人又重新套上篓子里的围兜，粗略地弹了弹衣袖就要出门，佟霜钟朝她这瞥了一眼，“做什么去啊？”
余夫人抬了抬头，“柴火不够了，我再去外面砍一些来。”
闻言佟霜钟嗯了一声，又扭过头来继续跟关安行他们几个讲话。
青羽拧着眉心一脸黑，关安行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被温还赐抢了先，“佟兄不帮余夫人砍一砍柴？”
“哈哈。”佟霜钟给几位倒上了几分钟前从小食堂柜子底下拿出的酒。
“我这不是要陪你们几位客人吗，再说了她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这些粗活都是从小做到大的，你们看着不习惯，在我们老百姓看来，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为喝了酒，嗓音听起来都比先前的要雄厚几分，“来来来，喝酒！”
几人没理由拒绝，笑着饮了下去。佟霜钟放下酒杯，对关安行道：“对了小兄弟，你是怎么路过这的？让霜钟有幸能与你一同喝酒。”
“我原本是来寻人的。”关安行简明扼要道。
“哦？”佟霜钟惊疑了一声，看了一眼温还赐，“你们两还真是巧了，他也是寻人来的。”
关安行自然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鬼理由。
门“哐”地一声响，冷风灌到人身上，余夫人抱着柴火走了进来。
那柴火被劈成细细长长的，抱在怀里几乎淹没了余夫人的整张脸，关安行不禁感慨道：“抱了这么多柴火啊，实在是辛苦余夫人了。”
原本他以为只需要拿几块木头的。
佟霜钟接过话来，“烤羊腿么，自然是要火越大越好。”
火花兹拉兹拉地响起，飘来阵阵烤肉香，温还赐的眼睛却在那团火的映衬下显得讳莫如深。
青羽觉得空气有些闷，自发地起身走到外面说要透透气。
佟霜钟也是喝酒尽了兴，见此状，温还赐一把拉住了关安行的衣袖，对上他那双懵懂诧异的眼神，嗓音略有些低沉道：“跟我来。”
关安行不知道温还赐怎么突然拉他，但见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便任由他拉着出去了。
他带着关安行绕到了马厩的后面，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拉过来的人正垂着脑袋似有些不满。
关安行见他停了便主动松开他的手，“怎么突然”
温还赐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愣了两秒钟，稍又把那只手抬了起来，捏住了关安行的下巴，眼睛看着他，坚定又强硬。
“吐出来。”
关安行简直就无法理解他，干巴巴地看着他，“吐，吐什么？”
温还赐气定神闲地松了手，朝这四周看了一圈，然后视线停在关安行的脸上。
他的话语揉在寒风里，一并传到他的耳际，“你该不会，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