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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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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澹提起朱笔往奏折上写批语。他写得很慢,字却挺端正。

    庾晚音好奇地看了几眼:“你还练过字?”

    夏侯澹:“练得不好,凑合能装吧,我现在只敢写短句。要教你吗?”

    庾晚音忙道:“要要要,我也得赶紧学。”

    眼见话题扯远了,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对了,你今晚能不能召谢永儿侍寝?”

    死寂。

    夏侯澹瞪着她半天没说话,手中的笔悬空半晌,滴下一滴浓墨。

    庾晚音:“?”

    夏侯澹一字一句问:“你让我,找别的女人侍寝?”

    庾晚音:“……”

    这气氛怎么这么奇怪?仿佛自己是个贫困负心汉,赖在家里无所事事,把老婆踢出去当小姐——夏侯澹,饰老婆。

    庾晚音头皮发麻:“不是真的侍寝,她来了你就给她下药,然后才好套话。是这样,我不记得考生姓名,但是她记得啊,她看过《东风夜放花千树》,知道有几个才德兼备的考生会含冤而死。明年科举的时候,端王挖墙脚的名单还是她提供的。”

    她如此这般说了自己的计划。

    夏侯澹勉强道:“行吧,那到时候你躲在旁边,看个全程,不许走开。”

    说完还幽怨地瞥了她一眼。

    庾晚音头皮更麻了。

    夏侯澹是从何时开始变得怪怪的?她思前想后,觉得是青楼探险回来之后。

    是吊桥效应吧,肯定是吧。

    如果这里必须有一个人恋爱脑,那个人也不该是夏侯澹。

    庾晚音平时看点小言打发时间,但其实早就过了会相信“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戏码的年纪。作为一个社畜,她已经领悟了这个世界的真谛。阶级与阶级之间是有壁的,霸总头脑都清醒得很,不会闲着没事儿去扶贫。

    除非是因为,这是在一个生存游戏里,而读过剧本的自己,价值略高于区区社畜?

    他需要跟我建立更紧密的连接。她近乎冷酷地分析着情况,以便抹杀自己心里那不合时宜的悸动。

    庾晚音犹豫了一下,委婉道:“澹总,你不需要这样,我们本来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会帮你到底的。”

    夏侯澹:“。”

    夏侯澹没再说什么,挥挥手道:“我还有点奏折没看完,你先回吧。”

    庾晚音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他的坐姿透出几分萧索。

    谢永儿正缝着新的香囊,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安贤过来带话了:“今晚陛下要召你侍寝,你好生准备一下。”

    谢永儿惊呆了。

    自从庾晚音上位以来,夏侯澹再也没有召过别的人。

    她的第一反应是庾晚音出什么事儿了。打发了小丫鬟出去打听,得到最新情报:庾晚音的父亲遭了贬谪,连带着本人也遭了厌弃。

    谢永儿心里腹诽,果然帝王无情。

    可是这么个狗皇帝,却要自己去委身。

    谢永儿烦透了。这段时间的私下接触,早已让她对夏侯泊心生情愫。可这位聪明绝顶的天选之子,却没像她想象中那般轻易地坠入爱河,反而对她若即若离,暧昧不已。

    她原本就心情苦闷,此时这道圣旨无异于雪上加霜。

    恰在此时,丫鬟道:“庾贵妃来了。”

    庾晚音愁容满面地坐在堂上,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

    谢永儿轻飘飘地关心了一句她爹,就见她垂泪道:“我早说过,大家在这宫里无无非都是身不由己的浮萍罢了。永儿妹妹,听说你今晚要去侍寝?”

    来了,谢永儿心想。这是要上演哪一出宫斗?

    没想到庾晚音下一句是:“你现在心里一定很苦吧。”

    谢永儿:“……”

    谢永儿差一点点就被感动了。

    她必须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纸片人不懂我的精神追求,装作懂我的样子只是为了演戏。

    庾晚音将她的神情变化全看在眼里,继续念台词:“听姐姐一句劝,那寝殿里的东西若是味道奇怪,千万不要喝。”

    谢永儿:“姐姐何出此言?”庾晚音悄声道:“你可知这么多年来,陛下膝下为何只有太子一个皇子?太后施压,每个侍寝的妃嫔都必须喝下避子汤。到时候啊,你就假装喝了,找机会把它倒掉,否则你永不可能怀上龙胎……”

    我喝定了,谢永儿想。

    太后手下的大宫女得了指令,要让庾晚音吃下避子药。

    这禁药的药方有点复杂,其中几味药材不能过明面。幸好大宫女也不是第一次办这事儿,着人暗中采买,很快备好了一包药粉。接下来只需倒入汤水或茶水,妃嫔服之,至少一年不能受孕。

    结果她愣是没找到机会。

    庾晚音现在用膳饮茶都在贵妃殿里,那贵妃殿的守卫竟比皇帝寝殿还森严,让人无从下手。

    大宫女正在犯愁,忽然听到消息:庾晚音出了贵妃殿,往皇帝的寝殿去了。

    今日不是谢嫔侍寝么?这时候过去争宠献媚也太傻了吧,皇帝既然已经厌烦了她,哪里还会见她。

    大宫女摸到寝殿后门,找了相熟的小宫女打听,对方悄声道:“陛下放庾贵妃进去了。”

    大宫女:“……”

    这是哪一出?同时叫两个妃嫔,难道……皇帝要玩花的?

    想到先前那些侍寝妃嫔的待遇,大宫女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妄测了。

    小宫女接过药粉:“姐姐,那这避子药到底要给谁喝?”

    事发突然,大宫女手上的药粉只有一副。她纠结了一下,心想听太后的吩咐总不用担责任:“给庾贵妃。”

    谢永儿还没到,庾晚音当着宫人的面上演了一出争风吃醋、凄凄切切挽留君心的戏码。

    夏侯澹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语出泣鬼神:“那你也留下,你俩一起吧。”

    庾晚音:“嘤,谢陛下垂怜。”

    四周宫人瞳孔地震。

    庾晚音把宫人糊弄过去了,这才柔若无骨地贴到夏侯澹耳边,低声道:“我把迷魂药带来了。”

    夏侯澹:“ok。”

    庾晚音坐到他身边,一个小宫女乖觉地奉上了一杯热茶。

    小宫女指尖有些颤抖,然而庾晚音自己心中有鬼,没注意到。

    夏侯澹挥退宫女,看着庾晚音从袖中取出迷魂药,倒入面前的热茶中。

    庾晚音:“记得给她喝。”

    夏侯澹:“我尽量。她要是不肯怎么办?”

    庾晚音胸有成竹:“你就直接让她喝,她会喝的。”

    她认真晃了晃,待药粉完全溶化,才端着茶走去寝殿后方,放到了龙床前的小桌上。

    等她转身走去殿前,刚才的小宫女又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望着那杯茶满面惊恐。

    庾贵妃不仅没喝那杯茶,还要给谢嫔喝?难道她已经识破其中的避子药?不可能啊,这避子药难配,正是因为加入茶水后浑然一体,没有异味,就算全喝下去也辨别不出。

    又或许,庾贵妃心机深沉,猜到太后会有这一手,所以让谢嫔当替死鬼?

    这小宫女有把柄抓在大宫女手上,根本不敢忤逆对方。眼见着任务即将失败,她咬一咬牙,蹑手蹑脚地上前端起了那杯茶。

    庾晚音备好迷魂药,回到殿前陪夏侯澹坐了一会儿,眼见着天色已晚,谢永儿也该来了,便说:“我去殿侧躲一下,免得她看见起疑,等她药性发作了你再喊我出来。”

    夏侯澹:“那你安心坐会儿,让他们给你上盘茶点。”

    庾晚音坐到殿侧屏风后,小宫女迅速端来了茶点。

    庾晚音挥退左右,悠闲地嗑起了瓜子。

    谢永儿来了,仪态万方地见了礼。

    夏侯澹歪坐在殿前,还是那副神经质又危险的样子,阴恻恻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寒暄,惜字如金道:“来吧。”

    谢永儿屈辱地跟着他走向寝殿深处的龙床。夏侯澹坐到床上,苍白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茶杯,又蹦出一个字:“喝。”

    来了,庾晚音所说的避子汤。

    谢永儿求之不得,端起来“吨吨吨”一饮而尽。

    夏侯澹:“……”

    这么积极吗?

    谢永儿咽下茶水,没品出什么怪味儿,只当庾晚音描述有误,腹诽了一句。夏侯澹见她喝得如此爽快,喝完了一副“现在要办事了吗”的表情,视死如归就要脱衣服,忙道:“谢嫔。”

    谢永儿动作一停:“陛下?”

    夏侯澹:“……”

    你就不能喝慢点,给迷魂药一点起效时间吗?

    夏侯澹不得不开了金口:“那日宫宴上,听你演奏一曲,颇为难忘。谢嫔既好雅乐,不如唱首曲儿助助兴。”

    谢永儿心下鄙夷:我唱的曲子你能欣赏么?

    她酝酿了一下,寂寞如雪地开了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夏侯澹又开始掐大腿。

    谢永儿的歌声在空荡荡的寝殿中回响,辗转飘入了殿侧。

    正在嗑瓜子的庾晚音呛到了,捂着嘴闷咳几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噗——”

    夏侯澹等了半首歌的时间,见谢永儿眼神清明,举止如常,不禁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茶杯。

    殿侧忽然隐隐传来呛咳声。

    夏侯澹顿了顿,站了起来。

    谢永儿的歌声随之一停,疑惑地望向他。夏侯澹随口道:“你在此等着。”就走了出去。

    他大步走到殿侧屏风后,用气声问:“怎么?”

    庾晚音边咳边道:“出大问题了,谢永儿那杯不是迷魂汤,这杯才是,我刚才一喝才发现的!”

    夏侯澹:“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庾晚音将茶杯塞给他,“幸好我只抿了一小口,问题不大,你快去给她趁热喝。”

    “她刚喝一杯,又给她一杯?你当她傻吗?”

    半分钟后。

    夏侯澹:“喝。”

    谢永儿接过新的茶杯,一仰头又一饮而尽。

    夏侯澹:“?”

    谢永儿这回品出味道不对了,心想这杯是真的。

    话又说回来,刚才那杯该不会是搞错了吧?这暴君智商有问题吗?原文里有这个设定吗……

    这个念头刚转完,她的眼神就开始涣散。

    夏侯澹等了几秒,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挥了挥:“谢嫔?”

    谢永儿晕晕乎乎如在云端:“嗯。”

    夏侯澹:“这是几?”

    谢永儿大惊:“你智商真有问题?”

    夏侯澹:“……”

    夏侯澹转身招呼庾晚音:“出来吧,她傻了。”

    庾晚音刚才抿了一小口迷魂药,至今没什么感觉。这药效也就是加强版的烈酒罢了,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伪科学,自己这么一口应该不碍事。

    听见夏侯澹唤自己,她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狐狸面具,款款走到谢永儿面前,瓮声瓮气地演了起来:“马春春,你过得还好吗?”

    谢永儿已经跌坐在地,打了个酒嗝:“你谁?”

    庾晚音蹲下去望着她,仿佛在打诈骗电话:“连我你都不记得了?”

    谢永儿对着那面具看了半晌,若有所悟:“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一定是《东风夜放花千树》的作者太太了?”

    庾晚音心里一惊:这家伙脑洞还挺大。

    她顺势道:“没错,想不到你穿进我的书里,居然搅动风云……”

    谢永儿突然打断道:“我爸妈还好吗?”

    庾晚音:“……”

    庾晚音:“挺好的,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想不到你居然搅动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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