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收束的世界线
“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绝了道路，却不绝望。遭叛弃，却会归来。被杀死，却不至于湮灭。身上带着神圣的骨和血，在一次次的茧化中，诸神黄昏。”奥丁站在骨爪上，像说给楚子航听，又像是在喃喃低语。
这就是奥丁的目的吗，诸神黄昏？那个笼罩在无尽光和热中的龙王，难道也会觉得自己四面受敌？
楚子航想不明白。
这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和龙还有很多是他不能理解的，比如夏弥，比如耶梦加得，比如楚天骄，比如眼前的奥丁，很多年过去了他觉醒了血统扛着村雨奔走各地，完成一次又一次任务，杀死一只又一只巨龙，可心底深处还是那个雨夜高架桥上，恐惧地开车夺路狂奔的孩子，还是那个地铁深处抱着女孩尸体，心口空空的年轻人。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是太复杂了，也许他真的不应该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他的状态糟糕透了，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孔洞，那是被昆古尼尔捅出的，武器也碎掉了，大量失血，暴躁的龙血还想着修复这具濒临碎裂的身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之所以现在还在坚持，完全是依靠内心熊熊燃烧的复仇野火。
巨大的疲惫笼罩着他，他还需要更加振作一点……他要杀了奥丁，至于之后的事，世界会怎样，他完全不在乎。
他咆哮他冲锋，作为复仇的暴徒，他有自己的尊严。
刺眼的火花、震耳欲聋的武器碰撞声、飞溅的鲜血、断裂的手臂、伤口处蠕动的血肉……这是亡命徒和王的战争，那画面透着绝世的美感，仿佛千百年前就被刻画在石壁上。
一柄重剑割开了楚子航后背的鳞片，楚子航头都没回，破损的巨镰转为反手，将那名神话中的骑士王亚瑟斩首。
一支战矛斜向里刺出，把楚子航的左腹贯穿，鲜血喷出，但瞬间就气化成为高温的红色雾气。
奥丁没有再次下场，他不屑于对濒死的猎物下杀手。
楚子航每前进一步，身后就会留下一具神话中君主们的半龙身躯，但他每前进一步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继续支付这样的代价他绝对冲不到奥丁的面前，他会先一步被撕成碎片。
楚子航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他的心脏疲惫地想要停止跳动，他的身体再度变冷，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他想睡去，哪怕一睡不再醒来，因为他知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再也不会看到晨光里天使低下头想要亲吻他的面颊……
只剩下唯一的意志在支撑着他，让他用自己的后背为盾，顶住了接连的攻击。
复苏的君主们小心地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这是最稳妥的战术，他们完全可以等楚子航体力耗尽，也就不用再面对他那种恐怖且不顾一切、与敌协亡的打法。
他的双膝关节都损坏了，走起来摇摇欲坠，就像坏掉的木头人偶……他早该倒下了，他的重要脏器已经破碎了很多才对，他的血也要流尽了，剩余的龙血根本不能用来修复伤势，可他为什么还在朝着着奥丁坚定不移的挪动呢？
果真如同昂热说的那样么？混血种终究是很弱小的东西，比不了纯血的龙类，装入信念就是装入了灵魂。真正的强大并不是来源于血统或者武器，而是灵魂，灵魂深处的信念。
支撑着那具破碎龙躯行走的就是那个青年的灵魂，灵魂深处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
复苏的君主们蜂拥向前，它们并未接到来自奥丁的命令，它们决定直接了当的杀死他，这是狂徒之间的尊敬，那悍不畏死的人不可受摧残，因为你要敬畏他身体里不可摧折的灵魂。
可它们看不到楚子航的脸，其实他在笑，扬起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怎么可能就到此为止呢？他怎么可能就倒在这里呢？他是为了杀死奥丁才来的啊，到此为止的话那这么多年负重跋涉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他还有最后的武器没有用啊，那柄武器并未出现在他的手中，那是沉睡在他身体里的力量，那是夏弥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
领域全面扩张，言灵·烛龙！
楚子航继承了夏弥留下的遗产，他现在是死神海拉，也是新的大地与山之王，在血统纯化的一瞬，君焰也随之升位，火系的究极言灵——烛龙。
混血种本是无法继承或者自行觉悟这样的超级言灵，可是夏弥将自己的权能全部赋予了楚子航，当然也会进阶属于他的言灵。
领域再次扩张，言灵·湿婆业舞！
龙族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两个究极言灵同时释放！
太古权限在这一刻重现。
楚子航升空，还是熟悉的龙骨十字，虚空扭曲，神话中的场景再现，巨大的龙蛇虚影环绕舞动，这是灭世的妖娆。
龙影环绕，通体赤红。蛇影舞动，遍体青黑。
楚子航看着周身不断飞舞的蛇影，他知道那是耶梦加得，是他的女孩。
领域成型的瞬间，极致的高温与高热，使领域内的一切物质急剧燃烧，那些历史上有名的君主接连碳化腐朽。
龙蛇夭矫于空，它们头尾相连呈现出完美的圆，就像古印度的湿婆神像，常常在一个圆中起舞，那是宇宙的象征。这是罕见的双领域融合，以耶梦加得为主导！
“真美啊，就像一场盛大的死亡。”路鸣泽凝视半空中起舞的龙蛇和被包裹在其中的楚子航，轻声喃喃。他的眼神空洞，毫无焦点，透着孤寂千年的悲哀。
“我的子民们，我归来的那一天，你们也会用白骨的花环迎接我的回归吗？”
路明非静静地歪头看着这个半大孩子的侧脸，略显幼稚的脸上却带着孤寂千年的沧桑，他没有说话，他可以感觉到男孩身上汹涌而来如同海啸的悲伤。
“哥哥，你想要改变这个结局吗？”路鸣泽低低的问。
“改变？”
“是的，改变。”路鸣泽缓缓转头凝视着路明非的眼睛，他的瞳光炽烈，其内有繁复的花纹旋转，仿若盛开的曼陀罗花。
“你不想要这个结局对吗？”
沉默良久，路明非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想，可是你在红井里跟我说过，你的交易只对将来生效，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无法奏效的，哪怕我付出生命也没用。”
说到这里，他的心脏狠狠地抽搐着疼痛了一下，像是被贯胸而过的尖利细针戳中了。绘梨衣，那个小怪兽，不正像夏弥一样，是他的女孩吗？
“是的，但是如果这是发生在在梦境中的呢？我可以帮你load，你的世界线上已经分出一缕，楚子航已经被你串联，他不会再消失，世界会恢复原样。我可以帮你把列车重新放回那个岔道口，你可以再选一次。”
“那么我会保存这次的记忆吗？”路明非没有同意，只是问道。
“可以保存，也可以抹去，同样也可以封印，就像奥丁那样，由你来自己解封。”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路明非毫不避讳的看着路鸣泽稚气未脱的脸。
“没有代价，因为……这也是我不想看到的结局！”
“好，成交，那记忆就封印吧。”路明非朝路鸣泽伸出了手。
“那么，成交，收束的世界线，第一次load。”路鸣泽也伸出了手，一大一小的手掌在半空中拍击在一起，背景是腾空而起、龙蛇环绕的男人，远处是站立在巨大苍白骨爪上的奥丁，如同灭世之战。
这一幕就像歌剧中的浮士德和魔鬼靡菲斯特的交易，恍若隔世。
“路鸣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