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噩梦
“我没事”连朝初磕磕巴巴的说道,他不想再让廖子泠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看到自己这样窝囊的样子。
“没事?”廖子泠快气笑了,面前这个浑身是血,满是淤青伤痕的孩子跟自己说没事?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啊,他是觉得自己瞎吗?
“你是谁”那侍卫被廖子泠踹倒派派屁股狼狈的爬起来,指着廖子泠的脸大骂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人在宫中少纸钱,本就是宫中大忌,你护着他你们就是一伙的,我将此事上报给皇上,你们一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你觉得陛下会有空理你这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没名没姓的小侍卫?”廖子泠用扇子敲开那侍卫指着他的手指。
那侍卫不敢确定廖子泠的身份倒是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看这人衣冠华丽怕不是小角色,但又很不服气自己发泄时被打断了,本来今日就被姨夫责骂心里很是不爽,正好让他捡到这么一个骂不还嘴打不还手的小子,这个时间了居然凭空出来这么一个多管闲事的。
“那也是我有理,而且我也是为皇上卖命,保护这汴京大宋的人,你敢动我?”那侍卫沾沾自喜说道,他们头跟他们说,大宋能有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都是他们这些小角色一点一点累积出来的功劳,自己功不可没,他不信这人会因为一个小孩而过分的为难他这个对国家效力的人。
“你?”廖子泠冷笑一声,眼中的锋芒有犀利了一些盯着这个大言不惭的侍卫,保护这汴京大宋?
那侍卫被廖子泠的眼神弄出一身冷汗,但嘴里依旧给自己辩解着“这皇宫那么多人,国家养我们这些为国家做贡献的人就够了,他不仅浪费了资源,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敢在皇宫烧纸钱”
“你也说了,皇宫这么多人,突然消失一个小侍卫,也不会有人发现吧”廖子泠一步步逼近那个侍卫,吓得侍卫频频后退。
“你要干什么”那侍卫声音有些颤抖,他平日里也就是欺负欺负人,在这安稳的汴京,每月领着他那固定的俸禄,偶尔在从那些新人手里克扣一些的人气势哪里是廖子泠这种上过战场在疆北生活了十年的人的对手。
那侍卫忍受不了廖子泠这种低气压的视线,平日里欺负人惯了便一上头直接像廖子泠举着拳头冲过来。
廖子泠一言不发的避开那侍卫的拳头接着一拳砸在侍卫的脸上,速度很快的接上一腿扫在侍卫的腘窝上然后一脚踹在那侍卫的肚子,那侍卫刚要倒地,廖子泠便一把抓住了那侍卫的领口将他拽回自己面前又给了他一拳,拳拳都用了廖子泠最大的力气,那侍卫的脸依旧被廖子泠揍的变了形,哭着向廖子泠求饶。
近距离的哭喊声惹得廖子泠发烦便松开了他,他是去廖子泠的力量便一下子跪在了廖子泠面前,那侍卫赶忙抱住廖子泠的双腿哭着求饶,汴京养的公子兵哪里打的过边疆实打实训出来的兵。
“保卫大宋?你也真敢大言不惭的说得出口”廖子泠踢开那一直求饶的侍卫,他们保护大宋?
那那些在他面前一个个战死沙场的将领算什么,那那些真正去每日每夜巡视保卫汴京安稳的将士算什么,这些隐藏在众将领之中的公子兵靠着高额的俸禄,在汴京吃喝玩乐,赴死沙场的将士在疆北吃着冻成冰干的馒头。
不仅是今天遇到这个孩子,也是因为廖子泠对这样的现世感到气愤。
但他终究是忍住讲这些话说出来,他只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廖二少。
“记住你爷爷的名字,廖子泠,我到看看你没有没有那能力来搞本少爷”
这侍卫倒确实不知道廖子泠是谁,只是不停点头磕头像廖子泠求饶,心里却恨死了廖子泠,等他今天讲此时告诉他姨夫,定叫他姨夫来收拾这廖子泠。
“还不快滚!看见你这张脸就觉得晦气。”廖子泠狠狠道。
那侍卫赶忙连滚带爬的离开这里。
廖子泠转头看着那个一直攥着自己衣服的小孩,连朝初见廖子泠看向自己马上将自己的手收回来,那出被连朝初一直抓着的地方已经轻轻皱起,连朝初立马想伸手将那里铺平,却又不敢只得把手停在半空,尴尬的看着廖子泠。
廖子泠倒是无所谓这点褶皱,只是看着那灰扑扑被血和泥土沾满的小脸轻轻皱了皱眉,蹲下正好和连朝初持平的位置,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的避开伤口擦拭着连朝初的脸。
但纵使再小心也不免碰到那些密不可分的伤口,连朝初看着廖子泠紧皱的眉头不敢说话,廖子泠也一言不发的抓起连朝初的手,查看他隔壁上面的伤。
“今天是公主的祭日是吗”廖子泠突然说到,他不知道连朝初的母亲是什么位份,只能尊称她为公主。
“是,今天是母亲的祭日”连朝初点点头,他本想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趁着天黑给母亲烧些纸钱,却不料遇到一个喝的半醉的侍卫,火盆已经被侍卫踢翻,里面的尽数被他踩烂踩碎。
廖子泠看了一眼那个翻到的铜盆,伸手拿起了一片还剩一半的纸揣进了袖口。
“走吧,我带你出宫,你在外面烧”廖子泠看着这小孩满身的伤,估计是走路都费劲便转了个身子背对着连朝,转头示意连朝初上来。
连朝初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赶忙摆手后退“我哪能这样”一下没站稳向后娘跄了一下。
廖子泠眼疾手快了拉住连朝初的手往自己肩膀上搭了上去“别害羞呀”
“我身上很脏”连朝初轻声说到,他很羞愧,人生中第一次这么羞愧于一人。
“你很干净,我会弄脏你”
“别想那么多”廖子泠被这小孩逗笑了“什么干净不干净的”
“谢谢你”连朝初又小声的说了一句。
“我听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还能说点别的吗”廖子泠兴趣一来,也不管自己背的是个十多岁的小孩了。
果然廖子泠说完这句,身上的小孩就没了声音,廖子泠也没继续说什么,他也觉得刚才说的不对,他还能让这小孩子说什么,报答他以身相许吗?哈哈哈哈廖子泠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正常。
“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男孩坚定的语气传达在了廖子泠的耳朵里,他说给廖子泠也说给自己听。
他们离宣德门还有一点小距离,索性连朝初也不重,但廖子泠却觉得有些不对,这个年纪纵使在营养不良也不该这么瘦啊,廖子泠甚至夸张的觉得自己背了片羽毛在身上。
那孩子估摸也是疼的撑不住呼吸逐渐平稳的在廖子泠身上睡着了,连朝初在睡梦中好像听见廖子泠问了他自己住在哪,听到廖子泠轻声跟其他人讲了几句话他没听清便又很快的安静了下来。
连朝初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立马起身防备起来,却不料一下没站稳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连朝初看着自己已经被换掉的衣服替代的是一件略大的干劲里衣,和满身的纱布愣住了,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
“醒了?趴在地上这是做什么,饿了去桌子找吃的别在地上找”廖子泠笑道,将手里的药碗放在一边,上前将连朝初扶上床。
“这是我家我房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廖子泠轻声安慰着连朝初,一觉醒来被带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紧张抵触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你是好人”廖子泠不知道连朝初从从来没有怕过他,就算他当时看着那侍卫的眼神是想直接弄死那侍卫的眼神,连朝初也不曾害怕。
“来,把好人带给你的药趁热喝了”廖子泠把药端给连朝初。
连朝初想都没想直接喝下了这碗药。
“你倒是相信我也不怕我也给下肚”廖子泠收回碗放在一边。
就算是碗毒药也值了,连朝初心想。
“对了,我还没”
“我知道,你放心,公主的纸钱我已经给她烧过去了”廖子泠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怎会知道……”
没等连朝初说完话,廖子泠便答道
“你那盆里有张纸没被烧完凑巧是你母亲的生辰八字,我就捡回来了”廖子泠道
“谢谢你”连朝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他真的不知道该什么感谢这个人了,他帮了自己太多了。
“你今天就在这休息吧,我叫了侍卫去告诉照喜嬷嬷,你一直不管你身上的伤是不想找御医吧,我就带你回来让我家的大夫给你处理一下,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不想找御医,你以后受伤了就来找我吧,虽然我不希望你以后再挨这些平白无故的打然后搞得一身伤”
廖子泠自顾自的说了一堆,却看见对面的小孩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是哪句话没说对吗。
连朝初低着头声音带有尽力忍住的哽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廖子泠突然一时语噎,他为什么对他那么好,管这些闲事,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他看见这孩子被欺负时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他心里揪得慌。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廖子泠摆摆手,懒得思考那么多,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让他自己纠结,也不想让着孩子有什么负担只得道
“你别有什么负担,许是我看了你想起来我弟弟,我弟弟与我是胞兄弟,但我却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没法与他亲近,你就当是我在补偿他好了”
连朝初抬起头,眼里氤氲着不滑落泪水,想抬手将它擦干净,却看着包满绷带的双手。
廖子泠轻轻将连朝初的眼泪擦净,在忍让,他也只是个十岁左右岁的小孩子,自己承受久了憋久了就忘记哭是什么滋味,忘记被呵护是什么滋味。
连朝初颤抖着身子,也只是落了几滴眼泪都功夫,就忍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每每忍受的样子像极了他曾经在边疆见过的一个孩子,廖子泠不介意把连朝初当成一个弟弟来对待。
“对不起,我太软弱了”
连朝初很不好意思的道歉,在他看来,在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面前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落泪。
“你知道吗,曾经有个孩子背着自己已经断气的妹妹,跪在大营门口求着我救救他妹妹,葬下他妹妹时那男孩一滴泪都没有了,只是不停的感谢自己让他的妹妹不至于死在外面的死人堆里。”
廖子泠没有接连朝初的话,自顾自的讲起了一个故事。
“那后来呢?”
“那男孩为他妹妹报了仇,然后死在了疆北的战场上,那一年,疆北死了无数的人,尸体堆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山,有我们勇敢的战士们的,也有无辜的百姓的,也有敌人的”
“我不想在见那样的场景,真的很可怕,那天之后我哭了很久,发了很久的烧”
连朝初看着廖子泠等着他的下一句。
“所以,哭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廖子泠轻轻了拍连朝初的头。
“睡吧,明天起来吃早餐”将连朝初扶平躺好。
“我在你房间睡,你去哪啊”连朝初道。
“我院大着呢,我就在隔壁,明天我来叫你,你若是半夜起夜,就喊门卫,让他去喊我”廖子泠说完就吹灭了房间的蜡烛,跟门卫交代好便离开了。
连朝初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刚睡醒的他现在几乎没什么睡意,他是何德何能要多大的运气能遇到这么好的一个人,如果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在等着这样的一个人的来到。
他突然觉得也很值得,至少他很感谢自己曾经没有放弃自己,他不敢贪心,但是如果两个人的缘分至此他怕会是十分不甘心,他哪能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添麻烦呢。
连朝初闻到枕头上面有着淡淡的山茶花味道,跟他衣服上面的味道很像,连朝初的困意逐渐上来,慢慢的闭上双眼。
连朝初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但是母亲的脸只有一片黑,母亲跟他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就看见母亲拿出了一把匕首先是划伤了自己动脉又是拿着匕首想他冲了过来,他很害怕想躲开母亲,但又模糊中看到那漆黑一片的脸流着泪水。
他愣住了,母亲的匕首刺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痛极了任他怎么呼喊怎么求救他母亲流着鲜血的手都没有停下。
突然梦里景象一转,他好像看见了廖子泠的脸,一直在安慰他,安抚他,然后他好像闻到了那股廖子泠身上的香味,但又和他身上的不一样,似乎更加好闻更让人安心,连朝初抓着梦中廖子泠的手有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