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高中

    大姐的事成了家里人尤其是妈妈心里的一个小疙瘩，不舒服，却拿它毫无办法。只劝她要坚强、要隐忍，好好把三个孩子养大成人，等孩子长大后懂事了，就会感恩孝顺自己的母亲，她的日子就好了。

    梁翠对此不置可否，若换成她，她一定会带着三个孩子改嫁，就嫁给同村没有孩子但有担当的男人，让孩子从此与那个男人再无瓜葛，而这样的男人在贫穷的农村一抓一大把。

    现在的她已经明白，人不能过于迁就和顺从，你越是有所顾虑，逆来顺受，别人越是会步步相逼，直到把你逼入绝境，就如小叔对她。她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人生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就退。若不想被洪流淹没，速度与方向就要抓在自己手里，由自己掌舵，若靠别人总有翻船的一天。

    所以她的生活也如此，到了高中，她给自己一个学期去适应，然后她要凭自己的能力掌管自己的生活，由自己说了算。

    有了打算，假期自然不会浪费任何一分钟，她干活之余把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她要提前把高一的课程学完。至于小叔，她对他不理不睬，视而不见，他给她安排什么，合理的她会做，无理的、或不是她该做的，她理也不理。爸爸不在了，小叔没了顾忌，自然不肯罢休，还想着再打她，可惜她已经不是那个有所顾虑，而不反抗的她，所以她抄起一把不锋利的大刀，拼着挨了一竹枝打，在小叔手肩上砍了一刀，狠声喊道：来啊！看今天谁死谁活？

    那一刀，虽然只对小叔造成了一些皮外伤，但从此以后，小叔看到她就绕道而走。而她，终于得以平静的度过了一个假期。

    在她干活学习中，又到开学季。这次，梁翠终于顺顺利利地入学，成为一名高中生啦！高中离家远，需要住校，一个学期只能回家一两次。不过，这正合梁翠的心意，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了爸爸，姐姐也在远方，弟弟不需要她，有她没她，他都会过得很好，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迈进高中的大门，梁翠感觉肩上的担子比初中重了很多，因为生活的重心处处都与高考相关。老师的每一言每一行都与高考挂钩，一切都向高考看齐。梁翠很喜欢这种生活，有压力才有动力，每次路过高三教室，看到里面堆得高高而摇摇欲坠的书和如饥似渴的眼神，她的心就会跟着颤抖，那是高兴的颤抖。她太喜欢这种氛围了，身处其中，她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

    入学第一天，老师就给大家介绍起了高考的相关知识，重点讲到了文理分科。老师提醒大家，如果已经有了想法，就要开始侧重相关学科的学习；如果还没有想法，就要尽快找到自己喜欢和擅长的方向，朝着目标努力。

    梁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早就想好要考医科大学，所以肯定要选理科，文科方面只要保持不错就行，不需要太拔尖。毕竟高中要学的东西很多，竞争也更激烈，她无法保证每一科都比别人好，既然如此，就肯定要有所取舍。想清楚后，梁翠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

    梁翠每天早早起床，先在足球场上跑几圈，因为她深知，学习需要一个好身体。之后吃早餐，回教室专心学习，争分夺秒。那种拼命劲，比高三的哥哥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末，罗华荣实在不忍心看着她把自己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更不想她的生活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便硬拉着她出去散心。他们最常去的地方，自然是着名的西山名胜风景区。那座山上的每个景点，都留下了他们的合影。相机里的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他们的青春岁月。有时候，他们也会一起去逛大街小巷，探索城市的角落。农贸市场里，也有他们的足迹。罗华荣总是会给她买一些小零食，说来，她从小的零食都是他投喂的，那些零食的味道，几乎占据了她整个青春的记忆。他总理由：“现在不吃，长大你想吃还吃不下；现在不逛，难道要等到高三再来逛吗？”那时候的他们，总是觉得时间还很多，未来还很长。

    期中考试很快就到来，梁翠又一次拿到了年级第一，但分数离第二名相差很近。主要是还没分科，文科方面拖了一些后腿，但依然让梁翠很有紧迫感。罗华荣也不差，年级第九，和梁翠也不过是几分之差，也因此两人都拿到了奖学金，梁翠是一百块，罗华荣50块。梁翠第一次拿到自己劳动得来的真正的钱，很是激动，这钱省着点快够她两个月的伙食费了。能为家里减轻了一点点负担，她的心就能多了一点点欢喜，同时，离掌控自己的人生又进了一些。想着期末奖学金会翻倍，她更有动力了，挥舞着笔杆，学习更刻苦。

    到了期末，拿到成绩，梁翠依然是年级第一，罗华荣追到第四，两人相差四分。梁翠就和他感叹，若他把玩的时间和看闲书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她的第一名也许就要易主了。

    罗华荣却一点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回答说：“只要能和你考上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就好了，分数什么的，多几分少几分又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的是，很快他就被自己的话打脸，努力去争那几分，只为了多拿一点奖学金帮梁翠交学费。

    梁翠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是同一个城市，而不是同一个学校呢？”

    罗华荣又笑着说：“当医生太辛苦了，有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们不能两个人都当医生。所以你立志当医生，我就立志当老师，当大学老师，因为大学老师最清闲。你考北京最好的医科大学，我就考北京最好的师范大学，你以后去哪个城市当医生，我就去那个城市当大学老师，这样我既可以尽情看书，还能在你忙的时候煮好饭菜送去给你吃。”

    他的话像是冬日的暖阳，温暖了梁翠的心，也让她平静的心湖泛起了波浪。

    梁翠看着罗华荣，虽然脸上笑嘻嘻的，还带着一丝痞气，但眼底却分外认真，清澈又坚定。

    她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要不老天怎么会送她两个这么好的男人，先是爸爸，再来就是眼前这个。

    她有预感，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第三个对她这么好的男人了。

    这样的好男人，她是不是可以抓住呢？

    现在的她对自身的感情虽还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但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意识，更何况罗华荣已经说得这么清楚，表现的这么明显了。

    她是情商低，但不傻，同时也十分清楚，他们目前什么最重要，学习最重要，考大学最重要，其他一切都靠边站。

    但是，他们的情况特殊，何况，若她答允，便是“巅峰之约”！

    所以，抓住和高考并不冲突，相反，可以相互促进，可以增加学习的动力，成为高考的助力。

    于是，梁翠轻轻却又极其认真的回道：“若我当上医生，你当上大学老师，那我一定让你为我做一辈子饭！”

    罗华荣笑了，眼中星光灿烂，认真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我记性也很好，一辈子都会记得，你也记着一辈子，一辈子不许反悔！”

    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了转动，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他们的誓言，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闪耀着永恒的光芒。

    放假了，梁翠尽管不太想回去但也不得不回去。和罗华荣坐了三小时的大巴车回到镇上，再叫了辆摩托车车他们回家。摩托车上，罗华荣坐中间，梁翠坐他身后，抱着他的腰，脸上多了一丝羞意，罗华荣偷偷在她耳边说，不让她坐中间，是不想她挨着别的臭男人。

    罗华荣却笑的十分开心，嘴都快咧到耳根了。还交代道：“阿翠，路上很颠簸，还很冷，你要抱紧我了，最好把脸贴在我后背，就没那么冷。”

    梁翠没回应，却紧了紧抱着他的手，满是红晕的脸缓缓贴上他的后背。

    回到家中，梁翠却看到了本应远在广东的三姐，她大为惊讶。三姐往年通常要到小年夜才会回来，今年为何早早归来？惊讶之余，梁翠还是很高兴，她热情地打着招呼。但三姐却显得闷闷不乐，甚至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梁翠并未多想，因为三姐在家时，性格一向有些古怪，时常沉默寡言，对她和弟弟的态度也时好时坏，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情绪波动，偏偏又不愿对人说，自己闷在心里。也许，也不是不愿对人说，而是找不到可以说的人。但不管原因是什么，长期下来，三姐性格缺陷却改都改不过来。不过，人总体还是很好的，否则，也不会做出向人借钱给她交学费的事来。

    几天后，她得知三姐不高兴的原因并不是什么小事，而是终身大事。

    原来，上次在去广东的大巴车上，三姐认识了一个邻村的小伙子名叫李炎，刚好他们在同一地区工作，两个厂距离也不远，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

    这次三姐提前回来，是想告诉家里人，好让两家相看，若是没什么大问题，明年就可以办酒席了。

    可是，妈妈听后很不高兴。一是爸爸刚走半年多，二是她不想三姐这么早出嫁，想让三姐多帮家里两年，等到二姐大学毕业就好。三是听说李炎是隔壁村的养子，家里穷。

    综合起来，妈妈更加不愿让三姐嫁给他。但她拗不过三姐，打算先看看人。她不会看人，但家里大伯会。大伯走南闯北几十年，虽然没挣到什么钱，但看人却极准。就像他说过巨辉不是好人，让老爸少和他牵扯，爸爸偏偏还向他借钱，结果就吃亏了。

    之后他们约了一天在大羊街相看，回来后，大伯就一句话：第二个大姐夫。

    妈妈一听，这还得了？大姐现在三天两头回来哭，难道让三姐以后也这样，自然死活不同意。还放话，若她一定要跟这个男的，就不要认这个妈，也不要回这个家，以后是死是活和她没有关系。

    过年大哥二姐回来了，他们没见过对方，自然不会评判。但虽然明着没发表什么意见，可暗地里，话里话外却都在劝三姐，说她长像不错，性格也温柔，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千万别学大姐。在说到大姐夫时，更是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希望三姐能想清楚。

    但三姐显然不是能听得进去的人，她执拗不讲理，和妈妈一样的性格，两人碰撞，结果是，一个年自然就在乌烟瘴气中过完了。

    梁翠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也没有她参与的了的地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上。除了相亲那天罗华荣拉着她逛街，远远看了一眼外，她就像个透明人一样。

    就这一眼，能指望她这种情商的人看出什么来？不过罗华荣倒是说，那个男人不是真的爱她三姐，他看她三姐的眼神没有深情，或者说爱得不够深，无非是见色起意，条件又合适罢了。

    梁翠还很疑惑地回了一句：“这还不够吗？很多人一开始不都是因为见色起意、条件合适，处着处着就过完一辈子了吗？”

    罗华荣又回答说：“那要看是谁，和谁处，若这个人有责任心又有担当，自然是可以的。”

    梁翠没话说了，说到人品，这就不是他们凭着一眼能置喙的了。

    之后两人不再理会其他，自顾自地逛起街来了。主要就是罗华荣在买东西，还有时不时递到她嘴边的零食，以及回家时手中多出来她之前多看几眼的小物品。梁翠也没拒绝，这都成习惯了，每次罗华荣给她东西都振振有词，说是他零花钱买的，奖学金买的，没有花家里的钱等等，总之就有理由让她收下。

    回到家中，之后的日子里，梁翠也没有和三姐说什么。她总不能跑到三姐面前，说那个男人不够爱你，你不能嫁给她吧？三姐不得把她当神经病？就是说了，三姐能当一回事？说不定还揣测她不怀好意呢，毕竟现状态的她，满世界都是敌人。再说嘛，好不好三姐说了才算，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用。

    所以她只能沉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