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与否
雨后初霁，心情尚可的亓季昀带干透了的小乌鸦下了山，换了个室内场地，开车载他跑了几圈，顺带给自己透透气。
等到他把车停稳，路西文卡还有些惊疑未定，他一手抓着安全带，身体半靠着椅背，皱眉问：“你没找机会把我创死？”
头盔下，亓季昀扯了下唇，点头嗯了声：“不用谢。”
路西文卡情绪激动，差点窜出安全带，小脸通红：“谁说我在谢你！”
还摸着方向盘的亓季昀身体往后靠了靠，路西文卡一看他这动作头皮发麻，下意识出声制止：“别，我谢谢你了，让我下车。”
小乌鸦看着状态不太对，亓季昀凝神思考了下，放他下车了。
不过一会，换好衣服的他又在场地内遇到踱来踱去的一团黑芝麻汤圆派小乌鸦，蹲在地上用不知道哪里来的树枝划沙子。
亓季昀看他今天有点像傻子，他皱着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上前“喂”了声，很有礼貌。
小乌鸦对此充耳不闻，并继续画他的沙画。
亓季昀探头看了眼，地上用深深浅浅的划痕勾着“死alpha”，他嘴里还念着“不来接我，放我鸽子，坏蛋”，来来回回都是这么几句车轱辘话。
简单的单词勾到后面都连成一团了，说不准是泄愤还是手软，亓季昀看了会，出声鼓励：“写得好。”
路西文卡愤愤瞪他一眼：“要笑就笑吧，早晚我要把你的把柄捅到你alpha那。”
吃瓜的人被吃瓜，亓季昀弯腰逗小鸟的动作一顿，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哪有什么把柄。”
嘴上这样说着，有人耳朵都竖了起来，仿佛正思考要不要杀人灭口，脚边路西文卡毫无察觉：“还装，你天天搁那骗人呢，上回在路边遇到你那个女a，她都把你干的事告诉我了。”
一面画着沙子，路西文卡简单清了下嗓子，学舌：“我家omega？很乖的。”
学着，路西文卡被气笑了，往另一边侧开身位，用树枝拨了下沙面，沙子沸沸扬扬洒起来，见被人躲开了，更是不满地蹲在地上，举起树枝去刺他道：“看剑。”
快被这小孩打空气般的剑法逗笑了，亓季昀轻松往后退着，不过一步半就闪开了所有攻击，没忍住笑了下：“好聪明。”
刺了两三下没刺到，小乌鸦愤愤不平地把剑丢到一边，瞳孔里满是怒火：“剑在你心。”
亓季昀听出他意有所指，抱臂装作没听见：“说真的，你勾搭……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
说到关键处，他一时竟也想不出好的词汇来代称alpha，我的alpha，恋爱脑的alpha，我老婆，我老公，我女朋友。
不管是哪个词填进去，不是奇怪，就是别扭。
“怎么，我是什么好人吗？你以为我是三娃妈，那么无私奉献，我路西文卡想勾搭哪个勾搭哪个，就算是路边……”嚷嚷了一会，乱飞的视线一不小心瞟到远处路边正走来的alpha时一下止了声，他嗓子卡了土，卷翘的银睫抖动，嗫嚅起来，“没有路边。”
小乌鸦被专程来寻他的女alpha拎走了，临走前，alpha站在沙池边垂眸看了会，一腿抹去了沙面的几个字，他支支吾吾，唯唯诺诺，被抓住还大声诬陷是亓季昀诈他：“姐姐，他就是骗alpha骗多了怕被罚，才故意挖坑让你罚我。”
亓季昀嗤之以鼻。
被抓走的小乌鸦一连数日没有音讯，亓季昀从刚开始还会关心一下对方“过得有多惨”，到后面无暇顾及此事。
盛夏已至，天闷热得很，早些时候亓季昀还会往酒吧跑跑，跟几个狐朋狗友建立点联系，真正热起来的时候，他连做面子都懒得做，酒吧线上看，远程指导，狐朋狗友的邀约都推掉。
倒不是亓季昀故意不想去，只是天热，这帮子人把聚会都定在傍晚或晚上，亓季昀每次一想出门，就会联想到六点半的门禁，还有恋爱脑做的那些事，他手都搭不到门柄上。
有次六点，天还大亮着，他难得下定决心出个门去喝酒，刚走到玄关，门外传来哗啦的钥匙响，亓季昀浑身一僵，他知道下一秒就是虹膜扫描，飞快转身往楼上走。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alpha，有了那次的经验，到了傍晚后一连数日没出过房门，就怕迎面撞上，完全杜绝了见面的可能。
好像真成了地下情人。
亓季昀躺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完全放空地想。
家里换了新沙发，又大又软，支撑力还很足，可以自由选择变幻的造型，亓季昀躺在上面比一个“大”字绰绰有余，他手边的书都能在沙发上拥有一席之地。
自上次隔得那么近都没被人抓住之后，omega也是越来越大胆，丝毫不怕擦枪走火。
临近发情期，他又热又燥，如果不是心虚又有些莫名的畏惧，以及还有一些理智，只怕早就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冲进隔壁的房间了。
刘海遮住了眼睛，他偏了偏头让刘海掉下来，叹出口气，把书盖在自己脸上，好像这样就能让光线暗一点，这个角落变得安全一点。
虽说亓季昀有理智，但那个alpha不是很有理智。
她似乎喜欢上了这种地下情人的感觉，不时给他发点照片，配几句话，问他“请问现在我可以跟您讲话吗”。
总感觉下一句就是，您的alpha不会发现吧。
这让他怎么回。
亓季昀喜欢回个沉默，但他的沉默似乎并没有阻碍alpha当地下情人的热情，相反，对方越玩越起劲。
聊天框里云云的话题消失了，剩下的都是您来您去的一些微妙用语，几句语音，还有莫名其妙打过来的电话，亓季昀不是很懂为什么连“今晚可能会迟到半小时”都要打电话过来跟他说。
如果不是考虑到对方在开车，他早就挂了。
更何况，那alpha简直莫名其妙，嘴上说着还有半小时到，不过十来分钟出头，花园里就传来了刹车的声音，夹杂着鸟雀扑棱翅膀的拍动声。
简直就是六点半惊魂。
亓季昀大跨步回了主卧。
他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最奇怪的就是躲躲闪闪的，这让他一点都不像他。
不过omega总是能自圆其说，他告诉自己，那是因为恋爱脑骗婚，骗婚装乖还被文卡知道了，以及他发情期情绪容易激动，有过发情期的人都知道，有时候发情期前潮才是最难耐的时候。
体内的激素不断增加、累积，身体变得柔软，黏人，总是需要人的抚慰，比如触碰或者摩挲，方方面面都会变得敏感，嗅觉在此时变得更加灵敏，触觉也变得清晰，更加渴求信息素的存在。
太奇怪了。
亓季昀缩了下脖子，将书合上，塞在沙发离自己远远的一角，控制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谁让沈乔说他需要信息素的？
他闭上眼，胡乱指责。
如果自己不去搜这方面的东西，就不会看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生理知识，也就不会尝试去看这些意识流读物了。
早知道他就该把这些东西都卖掉。
亓季昀咬了下薄唇，他转身抱着沙发上的玩偶，下意识贴了一会，反应过来又单手把玩偶扯开，放到和意识流读物一块的角落。
身体下意识动作，与本人无关。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侧的智脑突然响起消息提示音，亓季昀扭头看了眼，辗转数次后终于伸手去够了智脑。
智脑检测到主人虹膜，以光速解锁，亓季昀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停留在屏幕上的手指又接通了电话。
他猛地一收。
“听得到吗？”
omega摇了摇头。
那边等了几秒，似是猜到什么，很轻地笑了下：“回了沉默了，我就当你在听。”
“智脑，麻烦记录下这通电话，开启录音，记得开个闹钟，别让他睡过头，容易头晕，”等听到智脑嗯的应声，alpha顿了顿，又接着道，“宝宝，等会儿七点出门，我在老地方等你。”
说完，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亓季昀愣了下，他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来，伸手去摸智脑环，智脑环通体碧蓝，线条流畅，摸上去钝钝的，平日里戴上去会自动削弱存在感，这会存在感却很强。
不是，还能这样自说自话的吗？
他握着智脑环，皱着眉坐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