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奢望与情愫
谛听抬起另一只眼皮，说道：“来得正好。”
看了一眼幺幺，又意味深长地道：“上去找一块温玉，只要瑶池附近的。”
陈永秉听罢觉得莫名其妙，正想问为什么。另一头的开明兽，一个脑袋保持睡姿一动不动，嘴里说道：
“娃娃你放出来的化蛇，把大阵搞松了。让你补阵。”
话音刚落，另一个脑袋叫道：
“聒的什么噪？老子睡醒爱生气！”
原来开明兽并没有达成意识统一，陈永秉生怕爆炸的菜市场醒来找麻烦，身形一闪钻入地狱之门。谛听竟然没有阻拦幺幺……
昆仑河发源于黑海，于海拔四千余米的北岸草滩，形成约十万平方米的瑶池。
飞至上空时，见到湖水粼粼、碧绿如染，指着湖边牦牛栖息的大片草地，让陈永秉停下。
陈永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幺幺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安心，乃至信任。
不用担心下一刻会被带到哪里受刑，不用顾虑哪一段因缘结下恶果。从在大黑山死去到现在，屈指可数的由衷开心，都发生在昆仑墟，发生在幺幺身旁。
他们停在草地中，水鸟翩翩，皓月在耳边啼鸣；牛群在身侧安睡，远山苍苍……
连幺幺也沉浸在这瑞气蒸腾的瑶池边，陈永秉慢慢完全放松，撤去神通，躺进郁郁芳草中。
幺幺突然叹道：“如果是白天，这里也许会更美。”
陈永秉昏昏沉沉，几欲睡去，“白天来。”脱口而出。
说完才发觉不对，日光天克鬼物，厚着脸皮支支吾吾道：“白天你自己来。”
说罢又觉不对，幺幺不能离开昆仑墟……此时彻底清醒过来，也明白幺幺感叹的是世界之大，却没有一处完全自由的容身之所。一时不知怎么应答。
幺幺罕见的没有对陈永秉的冒失生气，说道：“你答应过会带我堂堂正正走在阳光里。”
陈永秉一阵无语，自己其实并没有答应过，是她主动成为自己的导师，在自己拒绝之前锁死了这个约定……想起开明兽也是这个做派，不禁心中生疑，妖都是这样强买强卖吗……
幺幺见陈永秉脸上阴晴不定，黯然神伤地自说自话：“算了，姐姐我不强人所难了。”
陈永秉愧疚默认的同时，突然想起谛听所说，幺幺之所以总会那么凑巧出现在自己身边，是想夺取冥窍。心中警钟大响，投入一部分心神于元婴，开了他心通，一字一句地向幺幺问道：
“你……真的只是想行走世间那么简单吗？”
幺幺没有应答，深深地低下头。
陈永秉第一时间以为幺幺心虚了，但从她内心看到无比的失望、落寞……这些失望和落寞全部来源于不被信任。
也有答案，一开始她确实是觊觎冥窍想要占为己有。
但后来，幺幺发现冥窍虽然确实是奇宝，但也纠缠着错综复杂的大因果。
群妖集体被封印那一次，让她看透了世间的无情、畸形的分界，从妖界出来后，不想再过得那么复杂。便打消了霸占冥窍的想法。
她眼见陈永秉一点一滴的觉醒，不知多久，竟产生了依赖。
也不知多久，也许是处境相似，同病相怜，开始有了好感。
陈永秉还看到，幺幺的敏锐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被他心通审视……
他愧疚难当地撤了神通，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伤害了好人。
幺幺红着眼，道：
“我不想骗人了，所说所做都是所想，就想简简单单走一遭而已，却因为妖的出身，从不被相信。”
说完指了指远方地狱之门的方向，又说道：
“连待在这种地方，都只能以囚犯的身份。”
陈永秉听罢，心中酸楚，想了半天，安慰着说道：
“昔日我解救脓血小狱有功，地藏王菩萨答应过为你铸成人魂，还会医好你的残疾。应该不会等太久了。”
幺幺这才知道还有这种好事，喜出望外地单手挽住陈永秉脖子，学小猫把脸往手臂上蹭。
她心情大好，笑道：
“那到时候我是完人，你是残鬼。姐姐我呀，在阳世等你出来的那一天；姐姐我呀，还要给你接生，哈哈哈……”
陈永秉无奈，他从没对幺幺说过自己被判的是：趟遍幽界大小一百五十三地狱后，永远堕入第八殿无间阿鼻大地狱；同时身兼镇守妖界之职。冥窍固然强大，但幽界正中的地藏王菩萨，相传有着比如来佛祖更为强大的实力，自己是出不去地府的……
幺幺看出他脸上的失落，笑嘻嘻地道：
“放心吧，姐姐我会等你的，你一天不出地府，我就一日守在昆仑墟。”
陈永秉连忙示意幺幺住嘴，道：“使不得，到那个时候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幺幺把头一歪，将脸靠在陈永秉肩头，犟道：“想去有你的地方。”
读过幺幺心声后，幺幺说出这样的直话在意料中，但心中充满永堕阎罗的阴霾，陈永秉装作无所谓地劝道：
“精神与你同在，阳世挺好的，不那么残酷。去完成你的梦想吧。”
幺幺却无所谓地说道：“你就没想过这个梦想的根源吗？”
顿了顿她解释道：“阳世与地府相比，除了少些酷刑，难道不是一模一样的吗？”
“哎，确实如此……少了酷刑约束，世人会把事情做得更绝，有人的地方，斗争就从未间断……”陈永秉心想。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再次确认，幺幺此番从妖界出来，是真真正正的返璞归真了。
如果某天自己能够挣开这一身的枷锁，和她一样简简单单地了此残生，也算一桩大大的美事了。
可惜啊，可惜……时至今日，简简单单，这四个字，已经远在天边。
幺幺突然盯着陈永秉，一字一句地问道：“倘若你有大成的一天，会不会忘了我？”
陈永秉想答“不会”，但顾虑给了她希望，将她带入无止境的等待和痛苦，怔怔地看着幺幺，久久没有作答……
此时一道佛光普照大地，地藏王端坐莲台，出现在两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