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论道
陈永秉这些年从未与一个人有过如此深刻的探讨，见到魅妖装作和自己很熟的样子，反而不那么反感了。
知道修行方向后轻松起来，突然问道：“你觉得人是什么？”
魅妖闻言来了兴致，反问道：“那你觉得妖是什么？”
陈永秉白了一眼，不假思索地道：“是邪祟，人人得而诛之，杀之后快。”
魅妖有些生气地说道：“妖怎么就邪祟了？万物都是平等的生命！”
陈永秉一直认为人族高高在上，第一回听说这样的观点，顿感新鲜，盯着魅妖等她解释。
魅妖把手一扬，又放下，说道：“三界归位后，在人界成气候的妖凤毛麟角，你们是如何得知妖都是坏蛋的？”
“传闻、书籍。”
魅妖轻轻一笑，道：“那就对了，除了我，你真的见过其它妖物吗？它们的恶行你有亲眼目睹吗？”
陈永秉之前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见闻，答得有些心虚：“没有。”
魅妖继续问道：“远的不说，我是坏蛋吗？谛听是坏蛋吗？”
陈永秉稍加思索，道：“你铸造肉身时是坏蛋，现在不好说，谛听肯定不是。”
魅妖没有对陈永秉的怀疑产生不满，轻松地道：“妖族中有一个你已知的善类了。那我再问你，好与坏什么分别？”
这是他从没思考过的问题，想了半天没明白魅妖想表达什么，只能静等答案。
魅妖解释道：“好坏对错并不真的存在。”
陈永秉越听越糊涂，嘴硬道：“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是非之间是有界限的，只是每个人的标准不同。”
魅妖点点头，道：“孺子可教，每个人标准不同，那这个标准就是随时能被影响和改变的喽。”
见陈永秉一直听得云里雾里，魅妖直接问道：“元神是什么？”
终于有个自己知道的了，陈永秉不假思索地答道：“是亘古不变的真我，一个人最纯粹最善良的状态。‘人之初性本善’中的‘初’。”
魅妖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又问：“你所见到的元神，是什么样？”
听罢陈永秉短暂地内观了一个呼吸，直率地道：“我看不清，被识神遮住了。”
魅妖很满意，重重点了点头，解释道：“俗世人观察一切的手段，无非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感。也是这六感接触到的一切，成就了识神。就如刚才所说，六感产生的认知是局限的，例如你理解的妖物就有偏差。你想观察元神时，丝毫没有注意，用的正是这六感中的‘意’。”
见陈永秉听得认真，她顿了顿又道：“元神像一面镜子，你以怎样的眼光看它，它显现的便是怎样的自己。用意看到的，只会是表层的识神，很多人误以为那就是真的自己，殊不知从打算观察它时，用‘意’感受它时，就错了。它从始至终都只是一面镜子，没有任何好坏分别，一面干干净净的镜子而已。”
陈永秉听罢恍然大悟，道：“所以好与坏，善与恶，都是识神作出的分别。识神又是受经历经验影响随时变化的，所以强行区分好与坏并没有意义！恒久不变的才是真理，就像老子所说的‘道’。”
他边答边细细思考，确实是这么回事，也暗自窃喜，幸亏自己在补经所恶补过，不然现在多半也会误把识神当作真我……
魅妖闻言很满意，伸手摸了摸陈永秉的脑壳，像是家长奖励孩子。
陈永秉顿时不自然起来，魅妖继续说道：“普天之下，只有一种好坏分别。”提示完后便学陈永秉盯着自己的模样，看着他。
陈永秉把头一低，思索片刻后，答道：“顺应天道的是好，背逆天道的是坏。”
魅妖哈哈大笑，不住地点头，道：“所以你现在明白不论佛道修行，重中之重是修德修心了吧？”
陈永秉闻言陷入沉思，许久后答道：“元神和天道一样是恒久不变的，是顺应天道的‘对’。修德修心就是淡化识神显露元神的过程，见真我的过程，换言之就是修元神的过程。如果修成了识神，难免会误入歧途，自取灭亡。”
说罢他挠了挠头，继续道：“就像我的前世那样。”
提起前世，陈永秉突然想起一个长期困惑自己而秦广王不肯告知真相的问题，问道：“镇镜和冥窍同时出现在我身上一定不是巧合，做局的是谁？为什么选中我？”
魅妖稍加思索，道：“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其实应该并不存在谁给你做局，或者可以说，是你自己做的局。”
陈永秉听得一脸无奈，她和秦广王说的别无二致。
魅妖继续说道：“万物经历的一切都是因果使然，你能同时得到这两件神器也是累世因缘的结果。也就是，你往世做的每件事，都会成为后世中的定数。所以可以说你自己给自己做了这个局，嘻嘻。”
听罢陈永秉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担忧，魅妖道：“怕什么，福祸相依。再说了，这两件神器可是天大的因缘，它们最终将你带到哪里，还未可知呢。”
陈永秉闻言又看了看自己下丹田内聊胜于无的冥气，道：“不是定数已成吗？还能有什么盼头？”
魅妖不以为然地问道：“人定胜天和天各有命，你觉得哪个对？”
陈永秉对往世和来生都一无所知，没有多想便答道：“都不一定对。”
魅妖一爪敲在他脑壳上，道：“两个都对。实力不足时，是天各有命；有实力改变的时候，自然人定胜天。”
说罢自豪地拍了拍胸脯，道：“看看姐姐我，不就有了一副自己的身体吗？”
陈永秉想提醒她，她的身体是用十条命换来的，但话到嘴边又开始怀疑，也许真真切切站在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对于她的好坏，是自己狭隘的一厢情愿……
魅妖言下之意他是听明白了的，自己如果想要改变永堕阎罗的命运，能做的只有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