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没见他不高兴，还往这边扔
翌日，清凉河上，挂着五色幡旗的船已经候在渡口，准备一展风采。
彼时两岸站满百姓，宫中贵人们已陆续上船。
栖乐跟蚕花仙子利昭一条船，为免跟她起争执，索性一个人窝在船尾看表演。
最先看到的是高杆船，有人在杆头上表演蚕宝宝的各种姿势，说得上是惟妙惟肖。
船在河中行，杆在船上立，人在杆上翻。
如此绝技，非一朝一夕可成。
果然各行各业都有能人异士在。
本都出众，世人总喜欢分三六九等，就比如眼前这等杂技，怕是高门权贵最不喜自家子弟沾染的地方。
总觉得入仕为官才是最体面、最稳定的营生。
所以，他们的人生里，围着“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打转。
故而他们学的音律是用来调养性情的，他们所作之画皆是高雅之物。
但凡他们出入戏台歌坊、流连斗马赌博，皆会被说玩物丧志。
可是好笑的是，每逢宴会，又会以请到最好的戏子歌女为荣。
惯会自相矛盾，明明需要，却还要轻贱。
就好比想要干净整洁的居所，又对洒扫之事嗤之以鼻，甚至对洒扫之人避而远之。
冥想之际，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她身上，垂眸一看，多了一朵蚕花。
栖乐往后面的船看去，越钦一身青色锦服，长发高束，发冠旁插着那朵蓝色蚕花。
坐在船沿，正悠哉游哉地审视着她，怀里捧着编织竹篮，不过开船一会的功夫，那竹篮已装了满满一篮子蚕花。
名花有主，还如此招摇。
不愧是他，若非戴了一朵蚕花，估计再拿几个篮子都不够他装。
栖乐猜想他不会朝她无缘无故抛蚕花，打开那朵丑丑的蚕花一看，并无异样。
就是一朵平平无奇的蚕花。
亏她还以为这人要借蚕花递送消息。
不曾想他就是话本里那彻头彻尾的风流世子。
栖乐抬手就将那拆开的蚕花往一旁的垃圾篓一扔，拉过一旁的青幔，把他的视线挡在船外。
谁知不一会青幔又被拂开，这人正是刚才的风流世子，引得一旁的姑娘纷纷朝他扔蚕花。
越钦却未曾接一朵，她们的心意就像是落地的蚕花，被置之不理。
“他向来有戒，跟姑娘从不玩笑。”
栖乐不知为何，脑海晃过越意说的话，紧张地看越钦的表情，果然冷了下来。
她鬼使神差般看向那群姑娘：“没见他不高兴，还往这边扔。”
姑娘们陆续住手，继续往岸边扔去。
栖乐遂重新看向越钦，他抱臂含笑，栖乐怔了一下，才道：“这是姑娘船，星纪来这做什么。”
越钦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揽过她的腰，就往后面的船飞去，才一落稳，就往后退了几步：“问你要不要换船，你没反应，便只能先斩后奏了。”
扔蚕花问换船，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以为谁都跟他一样会读心术。
就他刚才那捧花姿势，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显摆。
“你如此飞来飞去，让陛下看见，成何体统。”
“本世子就是体统。”
栖乐语噎，能换一条船终归是件好事，默然收下他的心意。
“哎哟——。”
前一条船突然传来刺耳的声音，栖乐回头看去，岸边的人正往船上扔东西，几乎是朝着蚕花仙女利昭去。
她的发髻上已陆续搭着菜叶，衣裳上也沾着蛋黄，跟过街老鼠无异。
栖乐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越钦问：“她可是你的情敌，你想救她。”
“同类相惜，烦请星纪送我回去。”
“你这会回去，可能要遭受无妄之灾。”
“有人想混水摸鱼，不该拿无辜之人当垫脚石。”
“这就是你的底线？”
“不也是星纪的底线。”栖乐适才明显看到越钦脸上闪过一阵忧色，他也动容了。
“我陪你。”越钦朝后道：“霖屿，借你的青伞一用。”
许是看出他的不舍，越钦走过去一把抢过，又带着栖乐飞了回去。
栖乐毫不犹豫拿过越钦的伞，就冲上前，将利昭护在伞下。
利昭看到时，怔愣一瞬，她想过任何人，却唯独没想过会是她。
连她的婢女都嫌弃这满身脏污，侍从也只是护在外侧，只有栖乐严严实实将她护在身后。
“住手。”
“你是谁？为何要护没用的蚕花仙女？”
“她只是凡人，不是蚕神，若今日是你们的夫人、女儿充当茶花仙女，你们也忍心投掷百物，肆意欺负。”
以情引情，终是有触动，但很快被一句话压下去：“别信她，她们是一伙的。”
飞来的石头也是十万火急，栖乐正准备伸伞避开，忽而一顿，越钦面朝她，那块石头稳稳地砸在他身上，隐约听他闷哼一声。
“既然娶了你，对你应负的责任便不会少。”
越钦重责任，没想到如此重责任。
若是鸡蛋还好，那可是不小的石头，他竟然毫不犹豫挡了过去。
“张檐，愣着做什么，逮住那恶意煽动之人，处死。”
张檐追那逃窜的人而去，栖乐也被这声怒意震醒，此刻船已到岸。
越钦骤然转身，背上血迹已渗出青衣，他却跟没事人一般走上岸，环视适才生乱的人，压重声音道：“我是星次台星纪，有什么事冲我来，谁胆敢再轻信谗言，阻碍蚕花会，伤及无辜，一律押入衙门，按罪论处。”
想来“星次台星纪”的名头着实骇人，适才闹事的人皆收住手，不敢再轻举妄动。
越钦这才回头：“来人，带蚕花仙女去换衣裳，别误了上山祭祀。”
他的话音刚落，同送利昭离开的一群人擦肩而来的是希夷。
“主子，鱼儿落网了。”
“都搬过来吧。”
恰好圣上的船已上岸，济元帝同太子越岱一同走了出来。
越钦上前禀报：“参见陛下，在太子的指导下，臣已抓获早夭儿案的凶手。”
栖乐闻言，匪夷所思地望向越钦，功劳就这般全给太子了。
济元帝很满意越钦这让功的举动，欣慰地看了越岱一眼：“不愧是朕的储君，时刻以百姓为念，今日朕就在此给百姓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