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辣手摧花
听到周芊芊的声音，半死不活的李媚娘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芊……芊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李媚娘神色激动，奋力地爬到栏杆边，紧紧握住周芊芊的手。
“他们这群畜牲，怎么能这么对你。”周芊芊看着这双已经被废了的双手，不禁潸然泪下。
“你快走，不要再来这里了，我会连累你的。”
“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犯了事”
“不要问，这跟你没关系，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 。”
周芊芊闻言，转身向王绣跪下道：“齐国公，求求您饶过媚娘姐姐吧，我愿意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来报答您。”
“芊芊站起来，不要求他，我用不着他来怜惜。”李媚娘突然像中邪似的，神经质地暴怒起来。
王绣无奈道：“李姑娘，在下可从未得罪过你吧，为何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周芊芊也不明所以，委屈巴巴地打开食盒道：“媚娘姐姐，他们给你吃饭了吗我本来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结果全被他们捏成粉了。”
李媚娘望着那对粉末，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忽然她似乎做下了决定，对着周芊芊道：“谢谢你芊芊。我在京城认识那么多蓝颜公子，青楼姐妹，只有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看我。只是我重罪只身和你接触太多会连累你的，你还是走吧，别再来了。”
“姐姐，你别说了。”周芊芊双目含泪，不住的摇头。
站在一旁的王绣却瞧出了其中的关节，连忙让两名狱卒把周芊芊架出去，再屏退左右道：“李姑娘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李媚娘并不正眼瞧他，只是低声问道：“你可知家父是谁”
“还未请教令尊”王绣有些疑惑，他早就命户部查过李媚娘的户籍了，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看来应该是弥勒教的人，打点关系替她改过户籍了。
“家父，李瑾，李佩瑜。”李媚娘满是嘲讽地对王绣说道。
听到此话，王绣不禁大吃一惊，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苦笑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他的女儿。我与你同床共枕多次，真要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无怪王绣反应如此激动，只因李瑾此人与他王家的干系实在太大。
李瑾原是前朝的襄阳守将，在五胡乱华时，仍以晋臣自居。
杨佑坚夺取建康立国后，一面积极出兵对抗胡人，一面东征西讨快速吸收南方版图。
荆州这等兵家必争要地，自然是首要目标。荆州若是落在敌国手中，敌人便能顺流而下，直逼建康。
可若自己能占据荆州，那进可攻，退可守。北上则剑指中原，西进则兵压巴蜀。除此之外，荆州还有极为丰富的人口与物产。
各方势力，无一不盯着荆州这块无主肥肉。
当时靠山王杨林与车骑将军鱼俱罗、骠骑将军独孤百年，全都在长江与胡人对峙。攻克荆州的任务便落到了王绣之父王欢身上。
王欢提兵三万，由扬州西进先攻克了江夏郡。长沙、桂阳、零陵、武陵四郡见王欢兵势凶猛，尽皆望风而投。
南边既定，王欢又转身北上攻占了南郡，唯有襄阳守将李瑾拼死抵抗 。李瑾此人只忠于晋朝，大骂王欢是乱臣贼子。
襄阳城城高壁坚，护城河有数十丈宽，易守难攻。王欢也知道强攻必败，故而早在攻下江夏时，就派细作混入了城中。
细作见王欢兵围襄阳，当即纵火将城中粮草焚烧得一干二净，各处水源也被投了毒。
襄阳城被围了三个月，百姓们析骨而饮、易子而食。李瑾不忍百姓因他受苦，只能投降，但要求必须善待城中的士兵百姓。
王欢自然应下，只是他心中气愤李瑾死守三月，延误了他的战机，致使最北边的南阳郡大部分被北秦符建所取。
故而入城之后虽对百姓秋毫无犯，但襄阳的八千守军却被他全部坑杀，李瑾也被凌迟而死。
荆州七郡被王欢取了六郡有余，班师回朝后，杨佑坚便升任他为前将军，加封世袭齐国公。
他们王家与李媚娘有杀父这等不共戴天之仇，王绣现在想来，如何不后怕。
“看来，弥勒教收养了不少与我们南楚有仇的人吧”王绣问道。
“没错，与我一起被送到弥勒教训练的，就不下三十人，只是不知他们的具体身份。”
王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们在建康城中还有多少卧底，刺杀陛下的那些刺客又在哪里只要你愿意交代，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必须照顾好芊芊。她是个好孩子，这次来看我多半已被杨佑坚的玄甲卫盯上了。我希望你替她赎身，并保护好她，安置她的生活，这对你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吧。”
“我答应了，”王绣略微一思索便同意道，“小事一桩罢了。”
李媚娘得到王绣的保证，这才缓缓全盘托出道：“我们弥勒教渗透到建康城并没有多少时日，唯一情报点便只有沁春园，所有的教徒还都被你抓了。”
“说重点，那群刺客在哪里”王绣皱了皱眉，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媚娘叹了口气道：“我们确实在建康城设了几个藏身之所，但齐国公以为，连沁春园都被查了，他们还会在那里嘛”
“那你就别管了，只需把地点告诉我就行。”
王绣心中清楚，即使自己十五日之内捉不到刺客，杨佑坚也不会拿他怎样，但做事的态度是必须给他看的 。
“朱雀门外的城隍庙，神像下面有一个密室，里面存的食物和水足够五十人生活一个月。还有城东东街有一个闲置的别院……”
李媚娘一口气连说了四五个地点，王绣听后也不禁感叹弥勒教准备之足。
“对了，这次刺杀的带队之人，你应该很感兴趣吧。”
王绣又点了点头，这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其中一人身份极高，她是本教的圣女，名字叫做沈枕云。至于另一人我也只是听唐三娘提过，是新入教的一位护法，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沈枕云具体样貌如何，你画一幅画给我瞧瞧。”
李媚娘连连摇头道：“她每次现身或戴面纱，或顶帷帽。实际长什么样子，我也不知。”
王绣闻言，默不出声，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问得的消息，不由失落地抹了抹脸。
李媚娘见王绣这副样子，知道他心中甚不满意，冥思苦想后又才缓缓说道：“齐国公你的手下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但也只限于平民百姓家吧”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刺客躲在某位勋贵家中”王绣不是笨人，听李媚娘如此发问，便知她要说什么。
“没错。我忽然想起，在刺杀的前几月，唐三娘曾会见了一名神秘人。他们谈话之时极为小心，连我也无权参与。我也只是偶然之际，隐约听到几句“太急”、“仓促”之类的话。但那神秘人在密谈时，似乎和唐三娘吵起来，忽然拔高声调喊了声，“我那些部曲……”说到此处他自知失言，又把声音压了下去。”
王绣听了她这话，不禁心中一沉。
要知这部曲制度在前朝极为流行，但杨佑坚建国后吸取前朝灭亡的经验，虽未直接废除，却也大肆削弱了一番。
如今还能养私人部曲的，不是江南豪族，便是当朝勋贵。而且在人数也有限制。
在杨佑坚削弱部曲之前，王绣手中也有王欢留下的，能征善战的三千私兵。以他们王家的家底，养这几千人绰绰有余，但王欢既死，王绣哪敢触杨佑坚的霉头。
索性便把这三千人全部安置为民，只留下数百忠诚且骁勇的青壮，养在府里充当家丁护院。
连王绣也没有明着训养私兵，可想而知与弥勒教勾结这人，在朝中地位定然不低。若是刺客们真的藏在他府中，那却便难办了。
毕竟王绣总不至于为了抓几名刺客，把建康城的豪门大族都查一遍吧。
至此，李媚娘已经把她所知道的秘密全部说出。虽然唐三娘自尽，导致线索断开，但王绣还是从李媚娘这里套出了一点有用信息。
“我把芊芊送回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王药师!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李媚娘望着王绣的离去背影，突然哭喊道，“如果你食言，我……我，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李媚娘用满是血迹的手抓起一把桂花糕粉塞入嘴里，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这也许是她能说出的，最有威胁的话了。
王绣闻言，转过身来眼含深意地盯了李媚娘一眼，点了点头道：“你倒是个明白人。放心吧，我王绣说到做到，不会让你死不瞑目的。”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当走到刑部大牢门口时，王绣叫过两名把守在此处的心腹金吾卫，低声吩咐道：“你们两个，等会把李媚娘弄到审讯室，由你们二人亲自审问，不要刑部的人插手。记住，下手重点，别让她活!”
两名金吾卫领了命令而去，自不用表。王绣则骑上马跟着马车，将周芊芊送回花月楼。
一路上周芊芊将头探出窗外，不停地询问着关于李媚娘的消息，但王绣只是沉默，一个字也没回答，因为他从不愿意在死人身上浪费精力。
当李媚娘吐露她的身世时，便已注定了她的结局。也许，她也是想用这种方法求死吧。
无论如何，王绣绝不会让仇人之女还活在世上，即便她已被打入死牢。
危险，总是越早抹除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