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复回望
在阁楼的幽深处，一缕斜阳透过半掩的窗扉，洒在了那沉默的木质地板上，斑驳陆离。
四周静谧如画，唯有远处市井的喧嚣，如同遥远的回响，偶尔穿透这层宁静的面纱。
男子独自一人，倚窗而立，目光落在前方女子的脸庞，她正凝视着窗外的世界，身影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
“不知苏小姐今日寻我，有何贵干？”
男子的声音打破了阁楼的沉寂。
苏窈舟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孙章的模样，反而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从容与释然。
苏窈舟的目光如秋水般澄澈，静静地落在男子那沉寂如石的面庞上。
与孙章的往事已如烟云消散，然而，那些未了的疑问，如同潜藏于心底的涟漪，时而泛起波澜，让她难以安然。
故而有此一行。
阁楼之内，静谧依旧，唯有窗外偶有的鸟鸣，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苏窈舟选择此处，正是因其僻静，无人打扰。
如今孙章的罪行已昭然若揭，对她而言，威胁已不复存在。
门外，苏府的近卫如影随形，暗中守护，使她得以心无旁骛。
然而，苏窈舟心中的疑问并非轻易可解，孙章又岂会轻易吐露真相？
因此，在这场对话之前，她不得不施展些许虚与委蛇的技巧。
苏窈舟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温婉地说道：
“孙公子，昔日我曾敬佩你风度翩翩，气质非凡。加之你与舍妹有过婚约，今日见你此态，心生怜悯，故而来此关怀一二。”
孙章闻言，不禁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
“倾慕高洁？孙某怎记得，苏小姐昔日对我避之唯恐不及。莫非是嫌弃我出身寒微，配不上苏府高门？”
连日来的打击让他失去了往日的温文尔雅，言辞变得尖锐，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敌意。
他是曾觉得苏窈舟这样深居简出的闺阁千金，或许单纯易欺，甚至曾有意加以利用。
然而，随着他的野心破灭，那些曾经的算计也变得毫无意义。
也不必再隐藏自己，便也如此直言不讳。
苏窈舟轻叹一声：
“孙公子曾也对我表现出善意，或许是我失礼，可舍妹却是对你真心实意的，可惜你既行此错事，也不该牵连旁人。”
孙章不愿再多作辩解，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真心爱慕你们姐妹？不过是因为你家权势显赫，想借此增添我的助力而已。”
苏家的权势背后，必然隐藏着无数秘密，若能掌握一二，定能在异国他乡稳固自己的地位，步步高升。
只是如今，罪行已经暴露，与苏家庶女的婚约也将随着皇帝的旨意而被废除。
孙章至此已是满心不耐，言罢，拂袖而去。
身后苏窈舟的声音传来，不带丝毫怒气，却直指人心：
“孙公子，你本享尽荣华富贵，为何偏要踏上这险峻之路，与敌国暗通款曲？战火之下，百姓流离失所，生活何其艰难，你难道不曾闻听？”
孙章的手已触碰到门柄，闻声脚步稍顿，侧过半边脸庞，面色阴郁：
“锦衣玉食？苏小姐，你生于金玉之家，岂知我在府中的日子是如何被长房欺压，一身才华无处施展，我怎能不心生怨恨。”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再无遮掩，随即推门而出，留下苏窈舟一人静默。
曾经有些事她执着于此，但现在心中已有答案，也不必再问。
时光流转，苏窈舟的心境逐渐平复，她缓步走出阁楼。
迎接她的是一片晴朗的天空，烈日炎炎，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明亮。
这一刻，她仿佛重获新生。
在熙攘的街角，苏窈舟的视线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一抹飘逸的身影。
只见一名英俊青年，骑着骏马，悠然越过人群，打马沐光而来。
青年渐行渐近，锦衣华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藏着千般诗意、万般风流。
他的目光与苏窈舟相遇，眼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仿佛春风拂面，温暖而醉人。
季逍羽目光含笑，轻声询问：
“苏姑娘何故在此？”
苏窈舟心中的阴霾，在这片繁华街景前似乎被轻轻拂去，她微微一笑，答曰：
“不过闲步至此，偶遇美景。”
她不愿提及与孙章的旧事，何况那人已远，此刻并无交集，于是便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
季逍羽凝视着面前的佳人，她的发丝随风轻舞，更显灵秀。
见她孤身立于闹市之中，四周并无车马相伴，温言道：
“姑娘可是欲归府邸？恰逢我因公事路过此地，与贵府之路亦相顺，不如让我送姑娘一程？”
跟随季逍羽的家丁心中暗自嘀咕，
“二少爷的路程明明与去苏府背道而驰。”
然而，当他瞥见季逍羽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便识趣地将心中的疑虑咽了回去。
毕竟自家少爷难得对一位女子如此关切。
路途漫漫，马蹄踏碎了尘世的喧嚣，苏窈舟轻声细语，向季逍羽探询孙家案情的终局。
虽诏书尚未昭告天下，但季逍羽身为局中之人，也应知了些许内幕。
对方沉吟片刻，缓缓吐露：
“初拟刑罚，乃断头之重，然顾念孙老与其嫡子，历朝历载，功勋累累，且对此次风波全然无知，遂网开一面，仅遣孙章一人赴边疆苦寒之地，其血脉至亲，三代之内，永绝京华。”
他的话语如同秋水长天，既有着决绝的冷冽，又带着几分悲悯的温度。
苏窈舟闻言，眸光微敛，心中五味杂陈。
她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眼，这一切皆是因果循环，自食其果，便也无需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