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这人不正常
这回许悠悠可算知道铁匠铺为何搬走了。
商场如战场,明里暗里都是竞争,对手都打上门来了,房东竟然不让人家反抗,这就有点不知里外了。
别说铁匠要走,现在她也想走,可想想签了一年的租契,唉……
算了,不管了,先吃饭,以后在想办法攻略文氏。
许悠悠放下心事,对众人道:“不用理会那文氏,人家自幼被父母庇佑着长大,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不懂咱们有多难。”
“先吃饭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吕维实在太累了,坐着都能睡着,他决定先吃饭,诸事等吃饱了饭,睡一觉再说。
众人狼吞虎咽吃过午食,留秦继业和吕鸿运在店里看着,其余人全部回家睡觉去了。
许悠悠一觉醒来,赶到铺子的时候已经酉时末了,众人按部就班,该干啥干啥,许悠悠喝了两杯茶水提神,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工作。
其实她也没干啥,传菜是表哥表弟干的,端茶倒水是秦继业干的,收碗是吕氏干的,她就管结账,两个时辰下来还把自己累够呛。
闭店之后,许悠悠第一个嚷嚷着要回家,“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回家睡觉,可困死我了。”
她哈欠连连,提上钱匣子往家奔,许延跟在后头喊:“姐,天黑路滑,不要跑那么快。家里没烧炕,早回家也白搭,可冷了。”
怎么把烧炕这事儿给忘了。
过日子顾头不顾腚可不行,钱要赚,生活质量也要保证。许悠悠计划着,到家之后先开个家庭会议,重新安排一下分工,烧炕这事必须有人负责。
众人到了家里,吕鸿途和许延两个年纪小的被分去干活儿了,吕鸿途负责生炉子,许延负责烧炕,其他人召开第一次家庭会议。
吕维打着哈欠问:“大晚的上不睡觉,要商议啥事情啊?”
许悠悠也困的不行,可白天各忙各的,哪有时间。她强打起精神,“别等明天了,明天还是没人烧炕。”
“趁大家都在,我先简单说两句。”吕梦华困得打瞌睡,许悠悠踢了她一下,继续说:“大家天天乱忙都挺累的,我想着,咱们需要提高工作效率……”
吕梦华打断她,“表妹,啥是工作效率?”
“就是合理分工,用最少的时间把活干完。”许悠悠打量众人的神情,确定大家都听懂了,接下来说工作时间、工作流程、各自分工,安排妥当,许悠悠又踢了吕梦华一脚,“表姐觉得这么安排如何?”
“安排的挺好,我没意见。”吕梦华懒得想那些事,困得不行了,现在她只想睡觉,炕不热她也认了。
“你是这家铺子老板,不说两句?”
“表妹安排的挺好,就按表妹说的办吧。”
“大舅舅觉得呢?”表姐不表态,表姐的家长表态也行。
吕维对店铺的运营管理没有任何经验,他能说啥,点头道:“我和你表姐一样,都觉得你安排的挺好。”
许悠悠扶案道:“那行,就这么定了,散会。”
许延和吕鸿途跑过来。
“姐,那我干啥?”
“对啊表姐,我干啥?”
许悠悠看了两个弟弟一眼,“你俩都是上学的年纪,以读书为要。”
吕鸿途惊道:“表姐,我也去读书吗?”
“去,都去,小屁孩就应该去读书,不然算账都不会。”许悠悠打了个哈欠,“不过明天我有事儿,要和小秦出城一趟,延儿你先顶账房的空缺。”
许延自是不敢有异议。
吕氏追女儿追到卧房,坐到炕沿儿,委屈巴巴地问:“你给你几个舅母都安排活儿了,为啥不给我安排活儿,是嫌我没用?”
“不是不是。”许悠悠忙解释,“娘您可别乱想,我不安排您干活儿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以后您就知道了,反正您先在家待一段时间,三月份以后再说吧。”
娘亲怀孕这件事吧,她还没想好怎么说,为了防止吕氏问东问西,许悠悠把灯给吹了。
许家熄了灯,众人进入梦乡,响起一片呼噜声。
翌日清晨,许悠悠早早起来洗脸刷牙。
吕氏今天不用去铺子,并不耽误她自己给自己找活儿干,见女儿起来了,前前后后地忙活儿,洗个脸都要问一声洗脸水烫不烫。
这么贴心的照顾许悠悠招架不住,收拾好赶紧溜之大吉。
临出门还听吕氏在喊:“把围巾围上,不然该生冻疮了。”
真是操不完的心。
许悠悠一口气跑到铺子门口,从蒸屉里拿了一个包子,一口咬掉三分之一,“二舅母,仁义包子铺没来找事吧?”
二舅母笑呵呵回道:“放心吧,有你大舅舅和大表哥在,他们不敢来。”
一个包子吃完,她又拿了两个,跑进后院喊秦继业,“小秦,快点,你自己的事儿,你怎么不着急呢。”
细细想来,秦继业这厮太过反常,从各个角度分析都很反常。
母亲遇害,他竟如此克制,安安分分在铺子里待了半个月,期间一点幺蛾子都没出,仿佛他原本就是个小伙计,从来没接触过什么皇权富贵。
总之,这人不正常。
秦继业从屋里出来,发现许悠悠看他的眼神不对,问道:“这么看着我作甚?可是今日的妆没画好?”
“倒也不是。”许悠悠吃完最后一口包子,伸出两根手指,优雅地抹去嘴角的油渍,“别磨叽了,赶紧走。”
两人套了牛车,驾车赶往城南义庄。
义庄离福来镇远些,期间路过县城,县城再往南五里才能到目的地,牛车走得不快,加上路面有积雪,牛车行进的速度就更慢了,大概一个时辰才走到。
下车的时候,许悠悠只觉后背僵硬,腿都打不了弯,刚迈出去一步便要摔倒,还好秦继业扶了她一把。
“谢谢。”许悠悠习惯性道谢。
秦继业愣了一瞬,也就是一瞬,继而恢复如常,搀扶她前行。
送棺材的伙计已经等候多时了,瞧见预定棺椁的主顾姗姗来迟,忙跑过来询问:“姑娘,棺材放哪?”
许悠悠抬手一指,“当然是放义庄里头,不然还让我们搬抬尸……遗体啊。”
棺材铺的伙计很是为难,因为过来送货的就两个人,根本抬不动那么重的棺材,和许悠悠说了情况之后,许悠悠去问了义庄管事儿。
“哪位是义庄掌管?”
“我是。”回应许悠悠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为了干活方便,穿着一身土灰色短打,头上配一顶黑色小帽,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
掌管见来人是一个小姑娘,疑惑道:“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许悠悠指了指牛车,“掌管,请问义庄里可有年轻力壮之人?帮忙抬棺,工钱好商量。”
掌管更加疑惑了。
存放在义庄的尸体都有棺椁,这姑娘又送来一口棺材是什么意思?
不等许悠悠解释,耳边响起一阵马蹄声,众人寻着声音来源看去,远远瞧见一队官差策马而来,马蹄踏起一片扬尘。
来人许悠悠认识,是邢班头。
不多时,人到了义庄外,邢班头翻身下马,手里的马鞭和缰绳全部丢给小跟班,阔步来到许悠悠面前,“棺椁不用卸了。周掌管,找几个人,将半月前县衙存放在此处的棺椁抬上车。”
官差发话了,周掌管只说了一句“小的这便去办”,抱拳后退三步,转身离开。
闲杂人等都走了,催班头适才拿目光打量许悠悠身旁的秦继业。
小伙子容貌不算出众,胜在身高鹤立鸡群,比他这个万里挑一的班头还要高出半个头,微微仰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这么一瞧,此人眸光清澈,倒有几分贵家公子的气质。
邢班头不禁皱眉,“这位是?”
“不是外人。”许悠悠笑答:“他是我爹的徒弟,见我们孤儿寡母落难,报恩心切,非要留在我们店里当伙计,我这也是无人可用了,就把他带来料理隔壁婶子身后事。”
“哦。”邢班头又打量秦继业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对,微微颔首,对许悠悠说道:“许姑娘,此事我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丧礼切不可大操大办,依在下之见,悄无声息找个地方葬了便是。”
许悠悠了然,保证道:“邢班头放心,隔壁婶子与我非亲非故,就是普通邻居,想大操大办也师出无名啊。”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许悠悠又从袖带里取出二两银子,观察周围没有外人,将银子塞给邢班头。
“辛苦邢班头了。”
“好说。”
邢班头欣然收下银子,喊来小跟班,附耳交代了几句,就见小跟班匆匆跑了,不多时又匆匆跑回来,恭敬回禀:“邢班头,都安排妥了。”
邢班头利用权势征用了棺材铺的牛车,两个棺椁放在同一辆车上,一个棺椁里面放的是衣冠,另一个棺椁里面放的是秦家婶子遗体,到时把两个棺椁那么一换,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事情给办了。
这个计划不说天衣无缝,相对来说也算完美,众人没有异议,唯有棺材铺的小伙计愁眉苦脸。因为官差征用了他们铺子的牛车,却不让他人跟着。
小伙计遥望渐行渐远的牛车,欲哭无泪。
“那可是铺子里唯一的牛车啊,被官府征用了去,下午怎么给人家送货,掌柜的不得骂死我。”
棺材铺小伙计的苦恼许悠悠不知,随邢班头出发,直奔公田,牛车行至半路停了下来。就听邢班头道:“许姑娘,前头便是公田了,我们就在此处交接吧。”
许悠悠给秦继业使眼色,邢班头也给其余人打眼色,此处无声胜有声,双方人马都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合力将棺椁抬上许家牛车。
事情办妥,邢班头一抱拳,“后会有期。”说完带着小跟班和从义庄抓来的壮丁走了,官道上只留下许悠悠和秦继业。
哦,这么说好像也不对,还有秦继业母亲的遗体。
许悠悠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们家没有田产,把秦母的遗体埋哪?这个问题她做不了主,侧头问秦继业,“埋哪?要不咱们花钱买块地?”
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卖花签拢共赚了十三两银子,为了秦母这事她前前后后花了十两银子,还剩三两。
肉疼,头疼,心口疼,哪哪都疼。
十三两银子啊,那可是我们一大家子没日没夜赚回来的血汗钱呐。
她在心里盘算着,以后要把秦继业当牛马用,直到把十三两银子赚回来才算完事儿,就听秦继业冷冷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许悠悠一怔,继而一拍脑门。
艾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万里江山都是他们老封家的,人家想埋哪不行。
许悠悠指了指最近的山头,“我看此处山青……额……虽然现在冰天雪地的,但到了夏天也是山青水秀的好地方,要不……就将你娘葬在山脚下?”
秦继业点点头,“可。”
反正只是暂时落脚之地,日后定是要移坟的,埋在哪里不一样,不与那些身份低微的乡下鬼做邻居就成。
许悠悠指挥秦继业把牛车停好,两人颇费了手段才把棺椁从马车上卸下来。
此时刚开春,天寒地冻的,冻土挖坑都挖不动,许悠悠拾来柴火,堆成一堆,底下放了些干草,吹然火折子点着,篝火熊熊燃起,等篝火灭了,土层也解冻了,两人拿着两把铁锹开挖。
一通忙活,棺椁终于下葬完毕。
许悠悠手中铁锹往地里一戳。
太累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干过这么重的活,大冬天的,愣是出了一身汗,棉袄里的小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秦继业跪在坟前,一张一张烧纸钱,嘴里念念有词。
“姨……”不知是说错了还是怎的,他的话音甫一出口,立刻改成“娘”,“您且安心去吧,这个仇我会替您报的,有生之年,定取那人首级来坟前祭奠。”
许悠悠越想越觉得不对,铁锹丢到一旁,冲到秦继业身边,指着坟头问:“你叫她什么?刚才你叫她什么?”
秦继业斜她一眼,没有作答。
瞧瞧,被我猜着了不是。
我就说嘛,母亲死于非命,这厮还能如此淡定等待这么长时间,原来棺椁里的那位根本不是他亲生母亲。
破案了!
“你叫她姨娘。”许悠悠看向秦继业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从头到脚把这厮重新打量一遍,“这么说,她是你爹小老婆?”
皇家子嗣的心胸可真宽广,和小妈的关系都能处的跟亲娘俩似的。